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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山福家裏,幾個掌廚搗勺的“火頭”,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見了一群群孝男孝女半醉著晃蕩回來,就忙吆喝著,滾動起肥圓的油膩身子,敲了鍋碗瓢勺。村裏外姓來幫忙的也端盆遞水,抹桌擺登,一陣子忙亂。

參祭的人群,圍了桌子,按捺不住焦急,忍著肚子等飯。也有幾個悄悄地從饃簍裏捏出饅頭,蹲一邊偷偷往嘴裏塞著,腮幫鼓成圓球,脖子伸一陣,就有飽嗝噴著。有人偷著饞瞧,也就一旁幫著品咽。

正要上飯的時候,四爺忽地站了出來,他沉穩地捋幾把七尺拐杖,眼睛裏冒著寒光,“正正經經的大祭,想著法躲。誰去棗樹林裏了?給我站出來!”

人群裏又一陣威森森的靜穆。有誰家小孩哭出聲,女人忙用乳頭堵住嘴。有的人心隱隱揪著,臉就哭喪出皺巴,大多還是神情悠然,沾沾自喜,隻在心裏,暗幸自己憋著沒去撒尿。

“站起來!”四爺一隻腳踱出響。

人群中站起了十幾個女人。四爺托起棍,抖嗦著棍頭,指點著遠遠近近站起的女人,“這些掄不怕的婆娘蛋子,你們,你們都給我滾,滾出去!”四爺竭力喝著。

十幾個女人怯怯地垂著頭,緩緩走出去,出了大門就撒起腳,嘴裏還不住地嘟噥。

四爺環視著眾人,“事情做不完,誰也甭想吃飯。”四爺說著幹咳兩聲,“秋水,你過來說。”

秋水站了出來。

偷吃饅頭的幾個,早把沒塞完的饃塊溺進袖筒,緊起嘴巴坐出周正的模樣。

“四爺,咱內窩的事,過後說吧,讓他們等餓……。”秋水貼近四爺,陪著小聲向四爺呶呶下巴。

秋水點點頭,往前邊站了站,亮起了嗓門:“今個兒是山菊娘的周年祭日,也是咱王家衝的大祭日子,幸有兩位貴客也來助喪。”秋水把手指向賈先生和李廠長,“這是山蘭和山杏給咱們帶來的榮光!李廠長是縣化肥廠當家的,企業家,辦事務實效,這回來沒帶祭品,可拿出了五百元錢,並保證每季供應咱村裏五十噸平價化肥,保運到咱家門上。”

人群裏嘖嘖細語。

山蘭在李廠長身旁悠然地微笑著。

山杏撇下嘴巴,丟給山蘭一眼。

“這位賈先生。”秋水又接起話,“為叫咱王家衝氣派一回,給老人帶來了很多金貴的祭品,還請一隊國樂班來助興,更重要的是,賈先生已答應給咱村裏捐兩萬塊錢蓋學校,兩萬元啊,鄉親們。”

眾人對視唏噓,一陣驚語。

山杏高高地把頭豎起來。

秋水看一眼四爺。

“送貴客入席。”四爺說。

“給他們上飯。”秋水向廚上擺手吆喝。

“部級(四爺稱村裏的大小幹部)們都去陪著。”四爺說。

“一時鼓樂聲起,幾個”部級”們簇擁著賈先生、李廠長和山蘭山杏他們入了堂屋主席。山菊忽然瞥見了神采飛揚的玉妮,也陪著笑臉隨著客人們走去,不時還扭動著渾圓的豐體揚起幾聲笑語。哦,玉妮在王家衝早已是管婦女的官了,聽說是秋水一手提上來的。

“這就是被人侮辱、遭人唾棄的玉妮?”山菊迷亂地想著。

院子裏又一陣騷動。

四爺又掃視一下眾人,院子裏立時又靜下來。“仁富!”四爺叫道。

“他爬不來,他婆娘來了。”秋水對四爺說。眾人都扭頭去看張仁富的女人。一個酸巴巴的女人站起來,羞羞地搓扯著髒不拉幾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