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不及了!”
“你走吧!不要讓我改變主意,快走吧!”
說完,蒙毅一陣馬鞭馳騁而去,隻留下那霓裳痛苦絕望傷心的淚水。
正如那霓裳所說,當蒙毅回到嬴政的身邊時一切都變了。
秦,沙丘城
皇帝大病,車駕緩慢前行。車隊行至沙丘城,嬴政的病更加沉重,無奈隻好先行駐紮,地點就在當年趙武靈王留下的行宮休養。
沙丘古行宮年久失修,荒涼寥落,雜草叢生。隻是環繞在行宮周圍的小河猶在,曲折嗚咽,一如往昔。在這破敗的寧靜中充滿著死亡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
七月的氣候,酷暑難耐,嬴政自從到了沙丘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病榻。短短數日,嬴政已急劇地消瘦下來。夢中無數次醒來,滿麵驚恐,問周圍宦官:“這是何處?”
“回陛下,是沙丘行宮。”
嬴政想起來了,這裏曾是趙武靈王的行宮。想當年,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一世英雄,最後卻被自己的兒子困在這個行宮之內,足足三個月,活活餓死。而現在,自己也躺在這裏,或許也正是當年趙武靈王死去的屋子?
嬴政一念至此,淚流滿麵,歎然感慨:“莫非天意?”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關自己是挺不過去了。蒙毅出行多日毫無音訊,他何嚐不知這裏到鹹陽到雍城來回沒有一個月的行程是不可能往返的。自己雖貴為天子,但終究還是凡人肉體之身,到頭來還是難逃一死。他平臥在一張大床上,陷入了永不沉沒的孤獨中。回想著自己的一生,往事曆曆重現。
從邯鄲到鹹陽,從棄兒到帝王,自己的一生可謂轟轟烈烈。他其實不知道,在他死後,人們將其稱之為千古一帝,在他的身後漢武、唐太、宋太、康熙都是按照他的路在走。而這一切,他永遠都不會看見。
“趙高,拿筆墨來。”嬴政知道,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寫詔書,朕死後,兵權屬蒙恬,扶蘇主喪,在鹹陽安葬。”
趙高的手抖著,心裏的恐懼油然而生。扶蘇主喪,便是默認扶蘇是皇位的繼承人了?兵權歸蒙恬,那便是將整個大秦天下交於他們二人之手了?趙高想起蒙氏兄弟對自己的成見,想起扶蘇那張咄咄逼人的眼神,潸然淚下。
不知是他因為伺候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即將離去哭泣,還是在為自己的前途未卜流淚。
在這改變曆史的瞬間,嬴政的一句話毀掉了一切:“不知蒙毅是否從雍城回來否?”
趙高被這突如其來的詢問燃起了心中的希望,他知道這是皇上還沒有死心。嬴政到了現在還將希望寄托在蒙毅身上,他寧願天真的相信,隻要蒙毅歸來自己就可以逃過此劫。之所以提前寫好詔書,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而這個以防萬一,卻讓趙高發現了可乘之機,他按照嬴政的指示將詔書暫存。當時的趙高不知哪來的膽子,他甚至想到去篡改詔書,以此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嬴政聲音微弱的喊著傳李斯,但趙高卻假裝聽不見,他知道這樣事情自己必須做主,在李斯到來之前,在蒙毅回來之前,否則,將前功盡棄。
嬴政再也說不出話來,隻將手臂高高抬起,手中指定在空中,片刻停頓,重重垂下,雙眼緩緩閉上,再無動靜……
一代帝王就這樣永遠的停止了呼吸,而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在身邊,自己榮辱與共的寵臣不在身邊,自己最器重的兒子不在身邊,自己最信任的將領不在身邊。而在他身邊的,隻有那個貌合神離的閹黨。
趙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嚇的腿都發軟,盡管他已經做足了思想準備,當嬴政真的死去時他的心還是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他要抓緊時間,這份詔書必須更換,事情不難,因為玉璽就在自己手中,而內容也是自己起草書寫。隻是在這可能改變天下蒼生的時刻,那一份穩定的心態是多麼的重要。
趙高用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一字一句的將詔書重寫:傳位胡亥,蒙恬交出兵權……
矯詔完畢,趙高的心稍稍鬆了口氣,他下一步要做的是如何將這一切解釋的順理成章。李斯不是傻子,當他知道自己矯詔該如何應對?蒙毅對自己恨之入骨,若知道真相定然會將自己碎屍萬段。還有那個不成器的胡亥,如何才能夠讓他挺起胸膛做天下之主?
這一切,都等著趙高去一一解決。
而趙高,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