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待楊三姐做完法事回去的時候,已近黃昏了。

暮色四合。

低雲水霧間,小蓬萊早已紅燈高挑,燈火輝煌。船艙中雖人影幢幢,但卻並無往日絲竹調笑之聲。

楊三姐臉色一沉,道:“不好。”

“怎麼了?”我問。

“不要多問,以後你自然會明白。”她抓住我的手,右手一摟我的腰,一連幾縱,竟從後麵上了船。

我隻聽得耳邊呼呼風聲,嚇得睜大了眼。

這是什麼?小說電視裏的輕功嗎?她竟然是會武功的?

楊三姐將我放下,低聲道:“不管你看到什麼,眼下都不要出聲。事情過後,我會慢慢跟你解釋。”

我點點頭,於是她牽了我的手,悄悄的走向大廳。

大廳裏一如既往的精致華麗,柳大姐慵懶地斜靠在一張短榻上,其它的姐妹或坐或站的圍在旁邊,神色卻遠不如大姐悠閑自在了。

在她們對麵,站著一撥人。穿著打扮都大不一樣,有些看來像是富甲一方的大戶公子,有些像是飽讀詩書的學究,有些卻像街頭的走卒小販。一個個陰沉著臉,看來並不像一般的尋歡客。為首的有三人。左邊是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者,穿一身靛藍長袍,麵容清瘦。中間一個三十上下的黑衣漢子,身材高大,目光如炬,威武有如天神臨世。右邊那個——

我楞在那裏,右邊那個白衣勝雪,嘴角含笑的俊逸男子,可不正是我之前在山上見著的那個?

為什麼他會在這裏?難道他們說的那個女魔頭就是——

這時柳大姐嬌笑道:“諸位上我的船來,坐也不坐,茶也不喝,曲也不聽,到底所為何事?”

那山羊胡老者看了看中間黑衣漢子,黑衣漢子點點頭,沉聲道:“韋某一行,來此乃是為了公道。”

柳大姐“卟哧”一聲笑了,“韋莊主說笑了吧?我這船上,清一色全是女子,哪裏來的‘公’道?”

眾姐妹也一個個笑開了。對麵那些人本就陰沉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那韋莊主清了清嗓子,道:“明人不說暗話,韋某請問柳大姐,江南宮家兩位少爺被人剝光了趕下船去,是不是你們幹的?”

“若是剝光了,那就不是我們幹的。”柳大姐笑道,“我記得妹子們好心,還給他們留了條底褲遮醜。”

姐妹們又是一陣大笑。而那邊已有人握了拳,一副想立刻就撲上來殺人的樣子。

韋莊主道:“江南宮家乃名門望族,以忠厚傳家,主人宮準,更是位淳淳長者,你們如此羞辱於他——”

柳大姐打斷他,道:“我開花船,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客人的身份來曆一概不論,給錢就行。他們好色,我們貪財。沒錢了自然用物抵,若連物都沒了,自然被趕出去,賭坊妓院,都是這規矩,韋莊主怎能怪到我們頭上?”

韋莊主眼角抽動了一下,正要說話,旁邊的山羊胡老者按了按他的肩,厲聲問:“妖婦休要油嘴滑舌地狡辯,我且問你,‘中州大俠’張嘯天是不是你殺的?”

柳大姐笑道:“我也有個問題問老先生。很久以前,有個窮困潦倒的男人,走投無路,入室行竊,可惜手上功夫不到家,反被抓了。抓到他的是個女人,因看他相貌不凡,所以不但放了他,還以身相許,又資助他銀兩,幫他成就了一番大事業。結果這男人功成名就,卻怕以前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被人知道,反而在這女人酒裏下了藥,一把火連人帶房子燒了個精光。你說這男人該不該殺?”

對麵的人先是靜了一下,然後便開始小聲交頭接耳。

這時韋莊主又問:“那‘小孟嚐’阮玉華又是不是你所殺?”

柳大姐依然懶懶一笑道:“從前有個男人,別的本事稀鬆平常,一手易容術卻出神入化。於是他白天裏就‘仗義疏財’‘廣交天下朋友’為朋友‘兩脅插刀’,晚上就扮成這些好朋友,淫人妻女,騙人錢財。結果那被騙的還會去找他哭訴,要他出主意。你說這人又該不該殺?”

聽她說完,那邊的人又開始竊竊私語,又有人吼道:“妖婦死到臨頭還血口噴人!威遠鏢局李總鏢頭為人正直,俠肝義膽,還不是也死於你這女魔頭手下!”

柳大姐冷笑道:“好一個俠肝義膽!一個無名無錢的小混混,費盡心機勾上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女兒。這人家自然不同意這門親事,可憐這小姐年少單純情深似海,竟願意與他私奔。那家的老爺也狠心,居然就從此不認這女兒。這男人見回門無望,不出一年,就勾上了另一家的大小姐。回頭就把妻子休了,連她腹內五個月的孩兒都一腳踢了下來。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俠肝義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