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的心態其實早已不似從前,但聽到他說“迎親”,還是微微紅了臉,低下頭來,輕輕道:“其實……”
話說到一半又停下來,我稍微皺了一下眉,竟然覺得“退婚”這兩個字,真是不知要怎麼說才好。
溫浪漫微笑著追問:“其實什麼?”
我看著自己的足尖,暗自歎了口氣,輕輕道:“其實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我是說……我的腿……我不是有意要……”
“沒有關係。”溫浪漫握著我的手,打斷了我的期期艾艾,“我並沒有在意這個。事實上你能好起來這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件好事,不是麼?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去江南看花,去關外賞雪,春天可以一起去放風箏,秋天可以一起登高望遠,可以手牽手在夕陽裏一直走到白發蒼蒼……”
他說這些的時候,聲音輕緩,目光柔和,表情更是溫柔得就像是他描述的那縷含情脈脈的夕陽。
但我卻完全想像不出那種畫麵。花也好,雪也好,風箏也好,山峰也好,什麼都想像不出來。
眼前晃來晃去,都是聽鬆樓前隨風搖擺的樹影,陰森有如鬼爪。
*** *** ***
溫浪漫當天下午便帶著幾個隨從離開了花遲穀。
我送他到穀口,看著他上了馬,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本來覺得這個人在我心裏的痕跡也應該隨著他的離去越來越淡才對,但是不知為什麼,閉上眼卻依然能想起他的臉。
他月下吹蕭時的臉。
他為我擋開飛鏢時的臉。
他溫柔地親吻我時的臉。
甚至有在一樹桃花下笑容燦爛的臉……
我不由得笑了聲,我跟他見麵的時候早已過了桃花開放的季節,這畫麵又到底是哪裏來的?難不成又是花芙蓉本人的記憶?
“穀主。溫莊主已走遠了,這裏風大,穀主還是請先回去吧。小心別著涼了。”
花平的聲音令我回過神來,我抬起眼看著他,突然又想起被我隨手扔在床上的那塊手帕來。本想問問他,但是話到了喉間,卻又覺得沒什麼意思,問了也是自找沒趣。結果問出口的變成了“你早上找我有什麼事?”
花平早上本來跟溫浪漫一起去找我,但溫浪漫突然開口告辭,我倒是忽略了他。他也沒說什麼就幫著安排溫浪漫離穀的事情去了。到了這時,也正好問問他。
花平以他一慣平淡的語氣道:“也沒什麼,隻是去回穀主一聲,羅思存已照穀主指示處置,一早已經離穀。跟她一起走的,總共有十一人。名單稍後我再呈給穀主看。”
我點了點頭。
到現在為止,這穀主之爭,應該算是我贏了吧?
但我卻實在半點高興的心情都沒,反而覺得心頭又悶又重。
我歎了口氣,又轉頭看向穀外的大道,輕輕問:“你說,羅師姐真的還會回來麼?”
花平道:“那就要看溫莊主的意思了。”
我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花平道:“穀主覺得他為什麼要趕在今天離開?”
溫浪漫和羅思存……我皺緊了眉,也許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確並不單純,但花平這句話在暗示什麼?溫浪漫這是為了去追羅思存麼?為什麼?他想做什麼?
我抬眼看過去,花平一臉平靜地看向遠方,似乎並沒有要向我解釋的意思,就好像剛剛他隻是在說一個完全無關緊要的路人,說完也就算了,完全沒有再深究的必要。
也是,反正不管溫浪漫想對羅思存做什麼,羅思存都已不再是花遲穀的威脅,自然也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但我看著這樣的他,卻隻覺得心痛。
痛得說不出話來,卻不知道是為他,還是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