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外界所不齒的是,鍾文做叛徒也就算了,畢竟在死亡的威脅下,為了活命,道德倫理也顯得微不足道,可他卻不念舊情,屢屢欺辱身為落魄君主的風亭雪。
蒙蒙的表情有些悲哀,鍾文不是不忠不義之人,而是太過忠義了,甚至連名聲都不屑一顧。
“理由還是那樣嗎?”蒙蒙不由得攥緊雙拳。
“對,殺兄之仇,不共戴天,鍾文欺侮風亭雪,也無可厚非。於晝不會懷疑,其他人也隻會等著看戲,那樣,雲清澈才會對鍾大哥消除戒備。”莫及染輕描淡寫開口。
“是,大哥。”蒙蒙的聲音充滿了苦澀,這場戰役,要犧牲的人,太多了。
……
長安埋頭鑽研,對每種藥草辨認,品嚐,根據古籍一一分類,山一般高的草藥漸漸低平深凹。
她對藥草的用法,功效標注整理後,伸手繼續去拿新的,卻摸到竹筐的粗糙感,她這才恍然大悟,仿若大夢初醒。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將所有的藥草整理完了。
背後有些僵硬,長安長長吐出一口氣,扶著案角站起來,捶捶僵硬麻木的腿。
晚霞餘暉灑在室內,映得整個室內被溫暖祥和的金光所覆蓋,室內沒有一個人,整整潔潔,如同往日,格局分明,一塵不染。鬆鬆散散閉著的門外,有些被壓抑著的雜亂聲。
還未打開門,便嗅到一股奇異的味道,包子米飯的撲鼻香味中,夾雜著不知名的肮髒惡臭,而室內卻是清香淡雅的藥草香,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惡心幹嘔。
長安打開門,看清楚一切後,頓時了然。
今日,是莫府為窮人施粥的日子。
浩浩蕩蕩,衣衫襤褸的隊伍排成三行,有遲暮之年的老者,亦有發髻垂髫的稚子;有身懷殘疾的男人,也有病入膏肓的女子。他們麵色雖焦躁期待,卻隻敢搖頭晃腦,焦急張望,絲毫不敢破壞莫家施粥的規矩。
蒙蒙帶領著醫館裏的一幹夥計為窮人發放包子和粥,他們做慣了這些,既不熱情,也不冷淡,隻是循規蹈矩,謙遜有禮,以平常心侍人。
在施粥的隊伍中,受長安連累的貞兒也在其中,貞兒兩指夾著大勺,以巾帕掩鼻,神情說不出的嫌棄。
長安自知理虧,抱之以歉意的笑容,貞兒看到完好無損的長安,眼底一絲異樣劃過,她實在想不通家主竟會一改往日的狠辣,允許長安住進莫家,並且在莫家醫館裏做學徒。
長安走到貞兒身邊,友好地說道:“你休息一會,我來吧。”
貞兒能夠在仆人稀少的莫府待到現在,成為莫家小姐唯一的貼身侍女,也絕非泛泛之輩,至少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本領學得一樣不少。
貞兒垂下頭,微微行了一禮,很是恭敬地說:“不勞姑娘,這是家主的決定,貞兒做錯了事,就該受罰,這是本分以內的事。”
言辭中,長安感受到貞兒對她的不滿和敵意,但她不善於和玩玩繞繞打交道,所以隻能使自己看起來更友善。
“長安,過來!”一側的蒙蒙朝長安招呼,把手裏的大勺塞進長安手裏,抹抹額上的汗水,“應該是我休息一會,剩下的事,交給你了。”
“就你矯情。”長安衝著蒙蒙的背影開玩笑地嚷了一聲。
渾身衣衫襤褸,散發惡臭的老乞丐兩手端著破碗,微微佝僂著背,蒼老粗糙的臉上有些不安。長安用大勺舀了舀半大的鐵鍋,接過破碗,舀了滿滿的一碗,遞給老乞丐,笑露出齊齊的一排牙齒。
蒙蒙笑而不語,一屁股坐在醫館的門檻上,哼著跑調的曲子,仰起頭,看著紅遍天邊的晚霞,覺得夕陽無限好。
蒙蒙正欣賞著雲起雲落,感歎世事變化無常,乞丐堆裏忽的變得嘈雜紛亂,蒙蒙輕歎,美好的時光,不一定十全十美,將視線從美輪美奐的雲間折回紅塵瑣事間。
一個渾身惡臭的乞丐,身體瘦弱如柴,麵容黝黑,掩在雜亂零落的發絲後,他手腳並用,從龐大的隊伍後攀爬前行。乞丐嘴裏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在所有人都愣怔之際,一襲梅紅點點,束腰羅裙的女子手裏拿了幾個饅頭,快步走向乞丐,夕陽的餘暉映得她格外溫暖清秀。
長安自然而然將乞丐扶起,將饅頭遞給乞兒,不料,那乞丐並不接饅頭,反而反手抓住長安的手腕。
長安看清乞丐的容貌,難掩的震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