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要做什麼工作呢?”
這個問題曾經困擾了楊洛將近一年的時間,在大學生涯過半之後他就開始在選擇未來的道路上艱難前行了,直到周圍的人都開始或有心或無意地和他談及工作的事,這個向來閑散慣了的人才終於認真起來。
然而事實證明,性格上就喜歡玩玩鬧鬧的人注定在事業上是和那些嚴謹細致的頂尖人才存在差距的,在興趣和專業之間糾結了好久,楊洛最後還是和一群上大學之前就已經決定工作的預備役社畜一起按部就班地實習轉正,成為一名根本算不上光榮也當不起神聖的製藥公司研究員。本以為這次擇業就業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他甚至開始琢磨著攢夠錢去哪裏買房養老了,即便他的工作熱情早就不如一開始那麼積極,但為了平穩安定的生活,也隻有硬著頭皮繼續做下去——然而變故恰到好處地發生了,或許是異變後的環境刺激了楊洛骨子裏的自由主義情緒,也可能單純是他腦子一熱,總之原本枯燥的工作是丟掉了,在丟失頭顱的日子裏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無頭騎士不得不重新麵對本以為不需要再考慮一次的世界性難題:
我能幹點什麼賺錢呢?
這類懶散貪玩的家夥都有一個共性,往往在興趣裏陷得太深,甚至是把興趣的優先級放在正經事的前麵,可是興趣又不是固定的一種,屬於那種三分鍾熱度來回變的不堅定的可怕死宅,最後的結果就是在什麼方麵都了解一些比較深入的東西,但是碰到鑽研更精深的大觸瞬間就會露陷,隻有泛泛地提及才能讓蒙蔽外人,營造出自己是博學多才的假象。在選擇職業的時候,這群人經常糾結了很久,之後匆匆忙忙地打開一個名為word的神奇軟件,把那些繁雜混亂且沒有什麼用的知識堆砌起來,投喂給同樣喜好了解沒用的知識的那些人,以此來獲得自我滿足感和些許收入——通常我們把這些人稱作作者和讀者,站在現實社會的角度看,創作宅和消費宅的價值無非是創造一些微不足道的產值罷了,相比於輕重工業的實際產能來說,小說的內涵和本質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可終歸還是有人會在乎這些看似沒用的事情,甚至視之如自己的性命和名節一般彌足珍貴。他們幼稚地捍衛著自以為榮耀的微小世界,為自己所珍視的作品發出在外人看來偏激無力的呐喊,在不受重視的社交圈子裏尋求一席之地,並試圖用自己的方式為受到忽視的所有人正名。如同瘋癲地為騎士精神四處奔走的堂吉訶德一樣,死宅們活動於各大城市的漫展,竭盡全力地詮釋著心目當中的美好世界,那個充斥著光怪陸離的幻想的世界。在觸碰到它之前,沒人能理解熱衷的人群為何如此執著和狂熱;在小心地試探之後,不幸越走越遠的人們驀然回首,望向早已消失在地平線彼端的隔斷次元的牆,或許會有忽然閃過的留戀和不舍,可很快他們就忘掉了割舍的傷感,在理想中的那個世界裏流連忘返。
也許這異變正是對迷茫尋找著終途的宅人們最好的禮物了,沒有用處的知識,存在於幻想當中,連自己都不確信他們真實存在的那些形象,在街上、在家中、在枕邊,甚至在自己身上完美地複刻了。倘若堂吉訶德真的找到了騎士的理想鄉,那大概就會是如今日一般的景象了,楊洛靠在沙發上不著邊際地想著。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不得不說這句台詞已經快要被用爛了,可是此時此景卻正合適它出場,這就是經典的魅力所在。“做服務業好像還不錯,認得出那麼多顧客的樣子,姑且也算是個特長了。”當然沒來由地念叨了一句,楊洛扭頭驚奇地看著她:“你為什麼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