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會是個什麼精呢，楊洛在終於收拾停當之後惡趣味地想道，至少現在看來是個煩人精了。俗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也不知道還會被這小東西折騰多久。如果他是個徹徹底底的人類那就太好了，至少這證明人類還有逆轉的可能性——受到變異現象影響的已經不僅僅是平京了，相鄰的津澤市同樣有零星的異常生物出沒，雖說不排除是從平京跑出去的，但稍微清點一下津澤的失蹤人口就能得到確切結論了，政府在這種沒法隱瞞的事上一向是格外坦誠的。
“經白岩教授對此次異變的分析，可能是由於不同時空之間的鏈接發生了波動，導致平京市和某個異空間的城市產生疊加效應……”楊洛想起晚上的新聞裏著重報道的采訪，不由得在心裏苦笑。
甚至這次都有些坦誠過頭了，平京生命科學研究所的那群自閉科學家竟然都接受采訪了，還把他們掌握的一些爆炸性的情況直接告知公眾——這不會是一兩個研究員報複社會的行為，很顯然這是多方協調之後決定公之於眾的信息，如果按照陰謀論的思考方式來判斷，這些信息一定不是最關鍵的那些，僅僅是拿來安撫人心的糖塊。但是楊洛不在乎這些，他不打算當什麼救世主，那是屬於中二病的特權——即便這種麻煩事總是喜歡找上渴望平靜生活的懶散的家夥，這些注定拯救世界的死魚眼麵癱臉也始終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憑借興趣當英雄之類的，用叉子克製宇宙生物之類的，造出時間機器的自宅科學家之類的，他們往往口嫌體正直地完成救世主該做的工作，然後繼續抱怨著麻煩。
所以這次命運仿佛找上了楊洛這個同樣符合條件的懶人，於他的本意是根本不想多聽什麼消息的，畢竟對於這些熟悉小說世界觀的書蟲來說，位麵坍縮、次元空穴、疊加效應、附身作用、返祖現象，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小說開端了。隨便哪個都可能造成如今的狀況，但是楊洛不想深究下去，與其探索異變的源頭，倒不如找個足以維係生計的事由。這倒不是他有多麼清高，隻是單純地對比了一下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戰鬥力，嚇唬嚇唬不懂奇幻的社畜還能蒙混過關，如果探索一個未知的位麵就無異於送死了。
然而再如何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警告自己也無濟於事，楊洛終究還是對異變的根源有所好奇的，無論是出於他理科生刨根問底的習慣還是奇幻愛好者的興趣都是如此。就算知道真相也是沒有意義的，明白了最初的原因也隻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默默看著，但是求知欲並沒有錯，任性地想去做毫無價值的事情也沒有錯，隻是單純地探求原本的真實的事件，至於真相究竟有多殘酷，早就不在考慮的範圍內了——值得被大費周章掩蓋的真相，如果不夠驚懼駭人反而是說不過去的。
作為一個普通人，還是安心地被困在生活的牢籠當中更合適一些，楊洛注視著深夜靜寂的街道這樣想著。從前在煩悶失眠的時候也曾這樣無所事事地看著樓下那條不算荒僻的胡同，白天時常常有附近中學的學生往返其中，到了晚上也同樣很難安靜下來。占據這片街區的流浪貓正好到了發情的季節，此起彼伏的鬧貓聲伴著間或出現的打翻雜物的聲音，如果仔細聽的話，那些窸窸窣窣的風聲草聲，構成了一出吵鬧的交響樂。之後隨著偶爾出現的醉漢打翻酒瓶子的碎裂聲戛然而止，在一陣貓們逃逸的倉促聲響後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