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一種極富紀律性的動物,幾乎所有犬科動物都是如此,譬如非洲大草原上肆無忌憚的鬣狗,據說當年尚且弱小的人類就是和它們學會了如何運用協作的能力和強大的掠食者抗爭。在人類終於成為了大地之上最為恐怖的獵手之後,我們那些遠古時代的祖先仍然和犬科食肉動物——尤其是狼保持著密切的聯係。走出赤道區的人類不約而同地馴化了當地的狼,野性在暴力的約束下歸於文明的統禦,從此獵人的身旁多了一個左蹦右跳的活潑身影。
人類習慣於將事物按照他們自己的喜好進行命名,因為在這顆星球上,確實找不出另一種足以與他們匹敵的智慧生命,因此這些看似妄自尊大的行為實際上並不會對任何人造成理解上的障礙。於是人類將所有和狗具有相似特征和同宗同源的動物都歸於“犬科生物”的門下,而將另一大類更孤傲也更敏捷的掠食者命名為“貓科動物”。雖然這確實是與自然的發展順序背道而馳的,但不論人類是將狼稱作犬科動物還是狼科動物,抑或是將豹稱作貓科動物還是豹科動物,都不會改變猛獸凶狠的本質,在野外生存捕獵的狼群也不會在一瞬間變成溫馴的雪橇犬任人驅使。歸根結底,或許正是人類希望能在語言上淡化這些猛獸的動物性,而用那些半個身子進入人類社會的寵物來掩飾源自本能的恐懼。
不過很遺憾,這種恐懼似乎根深蒂固,以致甚至在人類早就擁有了璀璨的文明和高聳的城邦之後,狼給這些兩足行走的家夥們帶來的陰影仍然揮之不去。中世紀的人們稱之為“人狼”或者“狼人”,沒人知道它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隻是所有人都像早早地了解了故事設定一般清楚地知道狼人的特征:他們在白天是正常的人類,甚至自己都不清楚晚上會變成怎樣可怕的怪物;在平時的深夜,這些據說是受到詛咒的怪物們還能勉強壓製自己嗜血的欲望,可是一旦到了月圓之夜,狂暴的野性就會徹底摧毀他全部的人倫和理性,屆時這頭強橫無匹的野獸就會血洗整個村莊。
如此有模有樣的傳說就能證明狼人在曆史上真實存在過嗎?不,人類在編造故事方麵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或許狼人的傳說隻是那個混亂殘酷的時代碩果僅存的離奇故事之一,湮沒在時光中的那些早已隨著世代的更迭被人遺忘。
好在平京的疊加效應讓充滿幻想的時代重新露出了冰山一角,狼人這種兼具了人的智慧和狼的忠誠的生物終於不再是人們虛構的恐懼,而是一群井然有序的士兵。在平京城西的三家勢力中,唯獨狼人所在的區域少了一些匪氣,而更像是一座紀律嚴明的軍營。在這片擁擠的領地上,“狼群”似乎並沒有多大的空間施展拳腳,可是這些狼人從來都隻是在邊境上巡邏,就像災難片裏被僵屍圍攻的幸存者一樣,為了保全性命而固守著最後的陣地。
盧岡和他的獸人“部隊”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在他們的計劃中,狼人本來該對來自獸人的挑釁惱羞成怒,從而違抗這種不明所以的秩序對挑釁者發起攻擊。這樣早有準備的獸人就能借機名正言順地擊潰倉促來襲的狼人,而不必遭受主動挑起爭端的非議——平京城並不是一個消息閉塞的地方,更何況楊洛和市政府也沒有任何封鎖消息的打算,因此城西的這三家勢力早就知道了有一個簡單易懂的收編製度。盧岡不知道自己現在策劃的一切,對於在平京居住的獸人來說,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