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姓名,哪裏是讓你用來推敲這個的?”萱妃的言語中無半分責怪之意,反而仍是和顏悅色,“陸將軍是我的叔父,我是自幼喪父,是叔父將我扶養成人。”
“是我多嘴一問,提到了娘娘的傷心事。”琉璃心中暗罵自己,忙開口致歉。
其實,琉璃並沒理清萱妃忽然說這些話的用意,她甚至都有些搞不清自己為何要問那些沒頭沒尾的問題。但她記得清楚的是:萱妃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的惱意,她隻是微笑著,說道:“倘若你再見到我,能把我看成是陸萱,就不白費我今日的口舌。”
然後,她又說:“我沒什麼多餘的心思,不過隻是希望從你身上驗證一些我好奇的事情――關於王上的事情。”說罷,她甚是稀奇地向琉璃眨了眨眼,蒼白的臉色竟因這俏皮的動作紅潤了幾分。
後想起陸萱那日的神情,琉璃才發覺,她不過是在和自己打一個賭罷了。她說的那些,像是無半分要緊,卻又句句都在暗示些什麼。
陸萱扔給了她一個謎題,又像個負氣的孩子般期待著她的答案――這可是萱妃會有的作風嗎?
琉璃竟因萱妃這突如其來的反差而覺得有些好笑,其實,自己也是僅憑幾麵之緣來判斷萱妃的性子,而現在看來,卻是錯的離譜。
不過,還另有一件上心的事情讓琉璃在意:她將要離開時,萱妃還說了一句話:“這宮中嚼舌根的人太多,最近尤為厲害,你要小心。”
“最近……”又是一句說到一半的話,琉璃想著,卻覺得似乎是明白萱妃話中的提醒之意。畢竟,她也不是聾子,這宮裏的人都在議論些什麼,她不是聽不見:
比如,王上和護國女巫的關係非比尋常。又比如,王上早就有意納女巫大人為妃。還比如,王上被巫術所惑,甚至冷落後宮佳麗。她聽見這些言論,隻覺得真是髒了自己的耳朵。隻是,她聽得見,慕淩君更聽得見,而那人都沒采取什麼對策,自己又何必擔憂呢?
隻是琉璃卻忽略了一件事情,若是那些散布出去的謠言,恰好是當事人心裏所期盼的,那一切後續的發展,就都需要另當別論了。
……
遠處,群山綿延相接,勾勒出這一方天地。漠憐隻覺,陷入這無盡的青翠之中,早已是不知所蹤。
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不著戎裝的來到他國吧,漠憐心想。總是習慣了,一出都城便是銀甲加身,長劍在手,似是如果不打仗,自己也就不會有出城的理由。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漠憐才會時常覺得,自己不過是個有著些許名頭的犯人――奪去無數性命的罪惡滔天的犯人。就算再義正言辭,也無法洗去手中的鮮血。她思量著,這話要是說出來,定會被人嘲笑是婦人之仁。可問題是――她就是一個婦人。
她不會因手中的鮮血太多而變得麻木,經曆的戰事愈多,她便會愈加的猶豫和掙紮。漠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將領在手起刀落時,都能做到如此的心安理得,但至少,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最近這些時日,她已是甚少領兵打仗。不是無仗可打――戰爭這種東西,隻要想要,就能以各種理由被挑起 。而是父皇有意要她遠離戰場,安安穩穩地待在公主府中,來為日後的和親做準備。
若是可以再自欺欺人一點,漠憐可能會安慰自己:她畢竟不同於一般的公主。然而,事實上卻是,隻要她是出生在皇家,那便就不會有任何不同。她可以掙紮,卻逃不開最後的歸宿。
不知不覺中,她想了很多,想到篤離送她離開時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皇兄緊緊攥起的雙拳,以及他重新又沾染起希望的眸光。
漠憐忽然覺得,也許這一次的南國之行,會是一件好事。
“噠噠”的馬蹄聲一下一下響著,不急也不緩。沒有什麼阻隔,他們將會很順利的到達南國。
“皇兄……”望著身前那略顯急促的身影,她猶疑地喊出聲。
漠疏沒有轉過頭,他極目遠眺,沉聲開口道:“小憐,你相不相信,這世上絕沒有什麼巧合?”或者說,他希望,那不會隻是偶然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