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眼東苑,滿目潔白,雪花晶光閃耀,眼花目眩,茫茫無際,在蒼茫的碧空中顫動、沉浮、蕩漾。
木月負手立於東苑大門,卻是遲遲不肯踏進半步,隻癡癡望著那漫天飛雪,悵然歎息。
尋食的鴉雀在樹木之間展翅、跳躍,振落了枝上的積雪。近處的幾棵蕭索的大樹,全被雪掩埋了上,在彌漫的雪的煙霧裏,溶入迷蒙的空際,連著人也變迷蒙了。
靜立半晌,木月終是鼓足勇氣踏進大門,將自己籠在大雪彌漫的院中。近處零零碎碎傳來些許騷動,木月略顯遲疑,便踏足尋向聲源處探看。
被雪覆蓋的萎靡叢處,隻聽得一個怯弱的聲音微微響起:“我錯了,我錯了……”
木月輕蹙劍眉,撥開礙著視線的草兒,果見一抹麗色身影蜷縮在叢中。那女子身著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因她縮著頭,木月僅能看見她微顯淩亂的雲霧發髻。
女子意識到周遭動靜,更是惶惶抱著頭瑟縮了身,嘴裏含糊不清地疊聲道:“我再不說了,再不說了,求你饒了我,饒了我罷……”
“你怎會在這?”木月認出此人正是病愈方好的舒玉嫣,不由詫異出了聲。
舒玉嫣聞言身子輕顫,忙抬首望了過去,不想來人竟是皇上,駭的她慌身退了步,卻是頻頻搖頭不語。
木月不知她為何慌成這樣,心中已是尤敢不安。他微微逼近舒玉嫣,眯眼詰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你是否看到了些什麼?”
舒玉嫣用力咬住下唇,隻低著頭緘默不語。
東苑雪花大如席,紛紛吹落天際。木月神色凜然地睇了她眼,便匆匆往遷憂宮疾步趕去。
耳邊微傳來漸離漸遠的腳步聲,舒玉嫣終抬首癡癡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仰麵輕笑起來:“舒玉嫣,這就是你的報應,報應……”
雪花潔白如玉,似舞如醉,似飄如飛,忽散忽聚,飄飄悠悠,輕輕盈盈,於遷憂宮匾額緩緩墜下。
貞孜已沉沉睡去,被褥滑至胸前,衣衫微有淩亂,露出一截頸脖,幾綹發絲落在頸間,為她平添了幾分嫵媚。
木月抬手緩緩捋順她垂落的幾綹發絲,目光柔和,聲音卻是哀戚而悲慟:“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非要這般待我……”
榻上的人麵容安詳,忽覺臉上微涼陣陣,她便微睜了眼望去,豈料入眼竟是那張日思夜想的俊臉,不由喟然長歎,闔上眼淡笑道:“怎又夢上了……”
“愛妃莫不是夢到朕了?”木月似非似笑地瞅著那張花容月貌,聲音卻是異常冷硬。
貞孜聞聲身子微顫,忙睜了眼望去,卻是大驚:“皇上?”
木月對貞孜的訝異不以為然,隻冷著聲壓抑道:“東苑下了雪,你可知這回事?”
貞孜神色微變,慌忙坐起身望向窗外,果見那雪深切切,像是有千絲萬縷的情緒般落落而至。她螓首迎上木月的視線,莞爾道:“臣妾住於東苑,豈有不知的道理。”她的目光純潔似水,卻帶著些許憂鬱,叫人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