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林牧白,許是這裏頭太熱,他把外套脫了搭在小臂上。先是看見了淩晨,然後才看向我。心裏莫名的酸了一下,故意屏蔽掉這種心酸,假裝不認識一般。
林牧白顯然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裏遇見我,愣了片刻之後先跟真真打了招呼,玩笑說怎麼把石頭給落下,自己單跑出來?說著順勢就在我和淩晨的旁邊坐下,西裝外套放在椅背上,一看就是剛剛從公司出來。
真真看我一眼,對林牧白沒什麼好臉色,可顧及著石淺華的關係,也隻簡短的嗯了一聲。倒是淩晨很好奇,問起林牧白怎麼會和我們相識?
林牧白翻著菜單的手微微頓了頓,又看了我一眼,目光略黯,終是平靜無波的說:你們不知道吧?眼前這位可是你石頭哥的女朋友呢。
介紹了真真,而他旁邊的我,卻是一個字的介紹都吝嗇。真真又看了我一眼,淩晨看向我的視線就多了幾分戒備。席間隻有席甜還笑著:真真姐,這叫什麼來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對不對?問完便咯咯咯笑個不停。林牧白又掃過來一眼,別有深意,我卻看不懂。
席甜的性子和真真的相差無幾,兩人嘰嘰喳喳的也不顯得單調。而那邊,林牧白則是溫聲軟語的問淩晨,怎麼從北京跑到J市來了?家裏大人可好?
這樣的溫軟從未給過我。嗬,我今天是怎麼了?
淩晨埋怨說:你這樣問我爸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想著他們呢?
林牧白說:這麼多年不見,當然是想的。
淩晨噘著嘴說,你要真想,怎麼從部隊裏一回來就馬不停蹄的來了J市?牧白,爺爺他……
我裝作不經意的抬頭,卻和林牧白的視線撞了個正著。那裏麵濃情翻滾,仿佛要把我卷進去一般。我慌得垂了頭,目不轉睛的盯著擱在桌麵上的手機。
淩晨話裏的信息量有點大,我還來不及消化。部隊?林牧白什麼時候去的部隊?據我所知,部隊裏的通信是不太自由的,那他這幾年是怎麼跟我通話聯係的?
這邊想得頭破血流,那邊又有人到了。抬頭去看,一身軍裝很有些威嚴,配了一張微有肉感的國字臉,眉眼之間依稀有些麵熟。
席甜熱情的站起來跟他擁抱:哥,想死我了。
他抱了抱席甜,倒是走向林牧白,敬了個軍禮:席誠向大隊長問好。
林牧白也站了起來,立正站好,還了個標準的軍禮:席少校辛苦了。
我以為席誠立即要回“為人民服務”,誰料兩人不自禁的撞了撞彼此的肩,擁在了一起。席誠打趣道:阿白你這身子哪像在部隊裏練過的?
林牧白也不甘示弱,揚了揚右臂說:要不要來一場?
PK場很快就布好了,淩晨顯然是經常看兩人如此PK,於是扮演著裁判的角色。寧真真站在我身側,以肘頂了頂我:墨染染,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說不知道。然後聯想起六年前林牧白讓我幫忙的情景。他才離開沒多久就從北京打來了電話。也許是隔著手機或是信號不好,聲音微有異樣。他說有個朋友出了點事,我能不能幫個忙。
我問是什麼事。他一定是知道我可以幫才找的我。
他說有個朋友開車撞了人,年齡和我差不多,攝像頭看不清楚臉,能不能讓我……
我當時隻覺得天塌地陷一般。明明不久前才說過,讓我等他三年的人,明明之前才在他眼裏看見歡喜與惆悵,那麼多明明。我說,林牧白,沒別的事的話,我要掛了。
林牧白說,莫小染,明樂需要一大筆醫藥費,他現在還跟個傻子一樣……我讓爺爺用點關係,我那個朋友頂多也就是判個三五年。莫小染,我答應你,讓爺爺收養明樂,給他治療,至少保他衣食無憂。莫小染,三年的自由換一個人的一輩子,你好好考慮。
他在電話裏的聲音是冷血而空洞的,像我從未認識過的林牧白。三年的自由換一個人安好的一輩子,的確是值得的,尤其那個人是我唯一的親人,那麼,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可是提出這種條件的你,不會覺得殘忍麼?
淩晨的聲音響了起來:預備-開始!
她的臉上始終是大家閨秀一般恬淡的笑,可是此刻見了林牧白,卻是明豔得像花一樣,而林牧白亦收了眼底冰一樣的涼意,溫和如春。現在想來,眼前的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就是當初我代她坐牢的那個吧。看,他們之間毫無隔閡,多麼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