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樂的寒假過得也很快,幾乎是一眨眼,他便要重新去學校了。隻是這段時間對於我而言,卻似度日如年。林牧白走得太快突然,開始的那段時間盡管每天都告誡著自己要忘記,可沒有辦法,每天晚上還是做噩夢,夢見石淺華給我的那個小瓷瓶,小瓷瓶裏就裝著他的骨灰;又夢見他在很遠的地方叫我,聲音清晰,臉卻掩在霧氣裏看不真切。
可到底,時間的滾輪還是沿著它的軌道在向前滾動,馬薩德塞州的春天雖然來得緩慢,倒也有些花感受到了春的召喚,漸次綻開了。
明樂回學校的功夫,我仍然住在這戶美國人的三樓,懷這個孩子不似當初懷阿彥那般折騰,卻也因著上次在滑雪場摔了一跤有所傷到,我也不敢大意,平日裏除了簡單的做些家務,便是外出散步。
三個月的危險期算是安穩的度過了,這日,阿蠻打來了電話,我這邊接起,卻是阿彥的聲音:媽咪,你在哪裏?
這麼久以來,阿蠻打來的電話裏麵也時常是說阿彥在林家過得很好,讓我不必擔心之類的話,可真正聽見阿彥的聲音,這還是第一次。阿蠻又是怎麼接到的阿彥呢?林家沒有看護好他嗎?怎麼說他也是林爺爺的曾孫,是林家的寶貝,怎麼會被阿蠻接走?
帶著萬般的疑惑卻問不出來,隻得回答阿彥說:媽咪在家呢,怎麼了?阿彥想媽咪了?
阿彥說:上次媽咪說忙完就會來接阿彥的,怎麼還不來?媽咪,我不要待在叔叔家,不要!
我想,或許是軍人家庭對孩子的要求嚴格讓他產生了逆反心理,想著安慰兩句就好了,不料阿彥卻在電話那頭哭鬧起來:媽咪,你和爹地一樣說話不算數,我討厭你們!
我不知道林牧白答應了阿彥一些什麼他沒有做到,不過,當初我確實是答應過阿彥,忙完就去接他的,隻是沒有料到林牧白會突然離世。
眼眶微酸,我壓下那股不適,耐心的說:阿彥乖,媽咪很快就回去好不好?
阿彥這才不鬧了,反問我說很快是多快。
我想了想,既然現在三個月的危險期已經度過去了,要回去應該不會有大礙,但想著也要和明樂商量一下,不好回答得太幹脆,隻說就是很快了安撫了過去。
電話換回了阿蠻手裏,我剛剛的疑惑盡數問出了口,阿蠻說:我是直接去他學校裏截人的。林老頭家裏的人當然不是那麼好接的,不過姐姐我自有辦法。
阿蠻借用了我的名諱,說是自己和阿彥的爸爸離了婚,誰知道豪門大戶這麼不通人情,竟然不讓她們母子見麵。阿蠻的演技一流,潑辣起來也是無人能擋,再加上阿彥叫她媽媽,老師不疑有他,就讓她帶走了。不過,估摸著很快,林家人就會找到她這裏來。
我說:阿蠻,你這樣會被告拐賣兒童的。
阿蠻說:去他媽拐賣兒童,他們要告我,我就告他們虐待兒童,你是沒看見,阿彥現在瘦成了什麼樣子,原本是活潑可愛的一兒童,現在整個就變成了自閉症一樣,我跟你說啊莫小染,我上次去他學校外麵偷偷觀察過的,他都不愛跟同學們一起玩兒……
阿蠻忽然之間頓住了話頭,我在這邊聽得心驚膽戰,不過才近四個月不見,我的兒子阿彥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副樣子?
阿蠻說:莫小染,那個,我說得太快了。其實沒我說得那麼嚴重。你別太擔心。對了,他和你通過電話後心情好多了,一個人坐那邊看動畫片去了。對了,他下學期就要念一年級了,你有什麼打算?莫小染,林牧白這一頁你必須翻過去,否則他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
我還是聽不得別人提林牧白,眼眶裏打轉的淚刷的滑落下來,我壓製著哽咽說:我知道的,我剛同阿彥說過,很快就會回去了。當初林牧白和我簽離婚協議的時候,就商量好了阿彥的撫養權是給我的,現在他在林家呆得不開心,我會想辦法帶他回J市。
阿蠻說: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應該會很快吧,我還得跟明樂說一聲。
明樂今天有課題要研究,回來的時候是晚上的十點多了。見我還坐在沙發上,擔憂的問:姐,你怎麼了?寶寶又不乖了?
我說:不是,我就是專程在等你回來的。
明樂臉色變了變,阻止我要繼續說出來的話說:姐,你餓不餓,我去烤些曲奇來給你吃了再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