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幾次都想插言但是卻被我用眼神阻止了。其實我心裏也有些詫異:難道這和尚也要去看電影?轉念一想:這和尚可是智者,他的行為豈能是我等可以理解和猜測的?

他繼續在說道:“此外,聰明是世間法,智慧是出世間法。在中國兩千多年來的思想史上,儒家講成聖,道家講成仙,佛家講成佛。這些其實都是人生最高境界的追求。可是,在人間,有一個字最現實、最活躍,這個字,比火還熱,比鐵還堅,比絲還韌,比海還深,比喜瑪拉雅山還高,比雅魯藏布江還長。這個字,可以動天地,可以泣鬼神,可以驚風雨,可以貫古今。這個字,造就了人間的文學,藝術,一切精神、文化領域的創作,甚至美學、心理學也都離不開它,這是一個什麼字?它就是‘情’字。情最具活力,它可以不顧認識,又可以左右意誌,它幾乎成了主宰。也就是說,知和意,在情感麵前,往往就不起作用了。情的能量大矣哉!‘人生唯有情難死’。為了這個‘情’字,湯顯祖說‘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李清照為了它,長籲‘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曹雪芹為了它‘十載披閱,五次增刪’,書沒寫完,淚盡而逝。你們瞧瞧,誰能把這個字解釋清楚?可是生活中,人不能不講理性,不能任性由情。一旦感情用事,肯定要出問題,要出大亂子,甚至後果不堪設想。在人世間,我們經常能夠看到:情感和理智打架,理智總是打不過情感。為什麼?道理人人會說,知書達理,許多人也都具備,而‘理’隻是理智中的一半。還有另一半‘智’,那個‘智’,就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了。那些在情感麵前,一個個敗下陣來的英雄好漢、達官顯貴、學者專家、才子佳人,不是他們不懂得‘理’,恰恰是他們隻知理而缺少了‘智’。沒有智慧的理智,怎麼能戰勝頑強而又執著的情感呢?”

我頓時就覺得他這些話仿佛是針對我在講了,於是也就更加用心地傾聽起來。“問天下情為何物?情是何因?情有何果?隻有佛教揭示得最清楚。佛教決非無情,也從不否定情。佛教是最講情智的宗教。‘菩薩’這兩個字是梵語,釋為中文,就是‘覺有情’,即覺悟了的有情。行菩薩道,修菩薩行,就是幫助有情覺悟。佛教講慈悲,慈悲就是情。佛教講離苦得樂,離苦得樂就是情。佛教講度脫眾生,度脫眾生就是情。但是怎樣去度脫眾生?這就離不開‘智’了。慈悲喜舍,喜舍體現慈悲,喜舍就是智慧。離苦得樂的前提是斷惑證真,斷惑證真就是智慧。如何度脫眾生?佛教講六度,也就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前五度是階梯、是方法、是到達彼岸的渡人舟。第六般若,則是指引,是航向,是總舵主。所以六度的核心,是般若。般若就是智慧。再說,佛教所言智慧,又稱‘如實觀察’,即如實觀察人生,如實觀察現實世界,如實了知宇宙人生的真相。這樣的智慧,從前五度中來:持戒,就是告訴我們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是保持身口意三業清淨、建立高尚的道德、提升人格力量的推一途徑。由戒生定,因定發慧,因而這樣的智慧,從修養中來,從修持中來,從禪悟中來。戒定慧三者的關係,也可以簡言之:戒是防心,定是修心,慧是明心。可見,智慧是心靈的證悟,是心靈的學問,是通過修學由悟而得。這樣的智慧,當然是離世間,出世間的了。於此,有什麼情結不能解?有什麼情關不能過?它與世俗的聰明豈可同日而語哉?‘智慧’這個詞,應用它的人,太多了。在新聞傳媒中,我們經常會看到有所謂‘政治智慧’、‘軍事智慧’、‘外交智慧’,更不用說,文學、藝術、科學、技術、工程等一切領域,也都會使用‘智慧’一詞,那自然有它的特定含義,也可能是指其卓越的建樹,傑出的貢獻,足資楷模的人格風範,我們無須再作語義學上的分辨。至於哲學家、神學家、宗教家、思想大師、文化名人,似乎又都成了‘智慧’的化身,或者,他們手中似乎有一把寶鑰,可以打開智慧的大門。直達智慧的宮殿。不錯,蘇格拉底有蘇格拉底的智慧,耶穌有耶穌的智慧,穆罕默德有穆罕默德的智慧,老子、孔子、孟子、莊子也都有他們各自的最為動人的智慧。不過我認為:當今智慧的概念與它傳統的形式相比,多少被扭曲了。它已在這個時代的技術統治中被扭曲,並且為科學世界觀的巨大成功所取代。由此我們不再熟悉智慧的真麵目,智慧的真麵目被隱藏在智慧的濃妝豔抹之下。不過,我認為現在的人已能對‘智慧’一詞的進行各種使用,會做出會心的理解,語法修辭中的‘智慧’,同人們日常口語中說到用到的‘智慧’,尤其同我講的佛陀的‘智慧’,它們既有聯係,又有各自的內涵,三者決非同一。這如同說陰性、陽性,完全不能同女人、男人劃上等號一樣……”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