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景年外表鎮定自若,站在書桌後,目光沉著、直接,看著立在門口的父親。
“助理林洋給我發了封緊急郵件,您這電腦密碼是多少?”,紀景年開腔,對著麵無表情的紀敏洪問。
紀敏洪走了進來,“你怎麼找來這小島的?”,嚴肅地問,表情不悅,紀景年反而鬆了口氣。
“老爺子,您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麼的了?調查私人財產、物業,我可最在行了!”,他玩笑著說,紀敏洪已經走近,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密保程序還是開著的。
紀敏洪嗤笑,“那你找來,意欲何在?幫你媽監督我?”,幽幽地說,雙手在鍵盤上摸索了幾下,密碼解開。
“想不到老爺子的電腦也會加密,這麼大年紀,用電腦還算熟練。”,紀景年似誇似貶道,在椅子裏坐下。
紀敏洪還立在一旁,“甭覺得你爸老了,我可是個跟得上時代潮流的老頭!”,得意地說,目光警覺性地盯著電腦屏幕,隻見紀景年打開了gail郵箱。
是啊,是挺跟得上時代潮流的,毒品、原油以及軍火,他都能沾上。
紀景年心裏冷哼,鎮定地打開郵箱,那裏真有一封未讀郵件,也確實是助理林洋發來的。
感覺紀敏洪的目光移開,他打開郵件,仔細瀏覽了一遍,開始回複。
“老爺子,這來了四五天了,什麼時候回去?”,邊回複郵件,邊問,見紀敏洪離開了書桌邊,走向左麵一麵的書架邊,似乎在找書。
“後天。今晚就在島上住下,晚上有台風,別亂走。”,紀敏洪背對著他,沉著聲道。
紀景年雙眸盯著屏幕,目光瞬間閃過一絲狠意,剛才那份報表還沒看完,下麵似乎還有一項牽涉到的官員名單。
這些涉黑者為何能一次兩次地交易成功?這背後,必然牽涉到一大批的官員。
這也正是公安部門遲遲沒法破案的重要原因,因為,公安部門都有可能藏著被他們收買的官員。
這樣的案子,隻有各方聯合,暗中調查,不然,很難揪出背後的大boss,明著能抓到的,都是些替死鬼。
比如,陸博軒。
他就是唐司佑的替死鬼。
回複好郵件後,紀景年關掉郵箱,“老爺子,我關機了?”,他衝紀敏洪的背影,揚聲問。
“關掉吧!”,紀敏洪放下手裏的書,塞回書架,這時,外麵打了一道閃電,狂風四起,紀景年走去窗邊。
“這風雨,說來就來——”,看著窗外不遠處的燈火,邊關窗子,邊說道。
“海上就是如此,看起來也許風平浪靜,底下,指不定藏著什麼!這人也是!”,紀敏洪感慨地說。
紀景年眉梢微挑,這該不是在說他吧?
他當初進入遠洋,並不是懷疑紀敏洪才進去的,隻是用一個新身份包裝自己。
誰知,竟查到了自己父親頭上了。
連申副檢那都沒有懷疑他的線索。可見,紀敏洪隱藏地有多深。
他被安排住進一間客房,外麵,狂風肆虐,他躲在窗口,見院子裏停著一輛車,有人從別墅出去,上了車。
紀景年根本無心睡眠,打開手機,發現一格信號都沒有,連個電話都打不出去。
他出了這個房間,拿著手機,走在走道上,尋找信號……
光線幽暗的過道上,死一般的幽靜,木底人字拖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想到後天就要離開,他心有不甘,不禁朝著書房走去……
太想得到那份報表,太想早點將背後的一幹涉黑人員繩之以法,太想過回平靜安穩的日子……
太想他的兩個寶貝了。
彼時,顧涼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打電話給他,總是打不通,不在服務區。
這麼晚,他在哪?
也許正在沙漠裏,進行篝火晚宴,跟穿著性感的女人在跳肚皮舞;也許在賭場,正在跟一票的富豪賭博;也許正在睡覺……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神經質,他才離開幾天而已,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曾經一再告誡自己,不要依賴他,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活得瀟灑,活得快樂……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調整心態,腦子裏在不停地回憶,回憶曾經跟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紀老師……阿景哥……紀景年……”,喃喃低語,漸漸地,睡著了。
電腦上沒有安裝b驅動,他無法拷貝那份報表,打開郵箱,傳進郵箱裏,保存為草稿!
在成功保存後,他暗暗地鬆了口氣,立即關機,站起身,快速地朝房門口走去。
剛打開房門,一股煙草味的竄鼻,有硬邦邦的金屬抵在腦門中央。
幽暗裏,父親那張臉近在咫尺!
他手裏拿著一支黑色手槍,槍頭正對準自己的腦門,“老爺子——”
“閉嘴!不許動!”,紀敏洪狠戾道,“舉起雙手!”
他緩緩地舉起雙手,有兩名蒙麵的黑衣人走到他的身側,將他抓住。
“老爺子!你這是做什麼?!”,他激動地問。
“臭小子,查到老子頭上來了!”,紀敏洪狠戾道,眸子裏迸發出兩道陰鷙的光,表情嚴肅。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別裝了!混賬東西!”,紀敏洪狠戾地說了句,抬腳,朝著他的肚子上踹去。
“啊——”,紀景年吃痛,一股血腥翻湧而上,嘴角沁出鮮血。
“紀景年!你給我聽清楚,老子就是涉黑!販毒、洗錢、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能奈我何?!”,他被拉進了書房,紀敏洪跟著進去,一字一句,厲聲地吼。
“就你?敢跟我鬥?”,紀敏洪扣著他的臉,狠戾道。
“爸!回頭是岸!”,紀景年知道,自己已經被他識破,再裝下去也無濟於事,哀痛地看著眼前的父親,這聲“爸”,是希望他能念及親情。
“查我的時候,怎麼沒當我是你爸?!你是我兒子,是老子親生的兒子!你居然敢查我?!”,紀敏洪也惱怒,之前並未對他有所懷疑,隻不過,剛剛才真正發現他。
二進他的書房,定是有所圖謀。
他揪著他的衣襟,一張老臉扭曲,變形,咬著牙,激動地咆哮。隨即,抬起腳,又踹上他的肚子!
紀景年吃痛,咬著牙,鮮血從嘴角溢出,“因為我是一名人民檢察官!”,他瞪著他,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說道。
無論是誰,隻要損害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他一定會將其繩之以法!
“好一個大義滅親的白眼狼!給我拖出去!”,紀敏洪又踹了他一腳,命手下把他帶走!
“紀敏洪!回頭是岸吧!天恢恢疏而不漏,你殺了我都沒用!”,他被拖著離開書房,邊走,邊吼,有心痛,也有大義凜然的無悔!
紀敏洪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他不相信所謂的法律,所謂的正義,隻相信金錢能買到一切!
包括法律、正義、權力!
“卿卿,想爸爸了,是吧?”,抱著女兒坐在沙發裏,喂奶,小寶貝小手還抓著那枚玉鎖,她柔聲問。
小寶貝看著她,小嘴裏發出她聽不明白的聲音,然後,含住了自己的乳頭。
這個混蛋,一天一夜過去了,都沒給她打個電話,打過去,仍然是沒有信號。
她想打電話給紀敏洪問問,又不好意思,對他和艾香,都還有隔閡的。
艾雯兒昨天來過,來看望她們,也問了紀景年去迪拜的事,沒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這幾天,艾香也沒來過,一直是兩名月嫂和媽媽在照顧自己。
又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別墅裏逃跑。不一會兒,有強烈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身手敏捷地逃跑,從身後傳來摩托車的聲音,他被窮追不舍!
“砰——”,在他快跑到碼頭時,有爆炸聲響起,一枚手榴彈落在他的前方,爆炸,激烈的火光刺亮他的雙眼,一股灼痛襲來,他尖叫一聲,身子向後,重重倒下——
幾輛摩托車在他身邊停下,他被拉起,朝著別墅拖去。
“啊——”,顧涼辰從噩夢中驚醒,全身是汗,而後,聽到了女兒的啼哭聲。
“紀老師……”,她心慌地喊,夢裏,紀景年滿臉是血……
聽到女兒的啼哭聲,她下了床,赤著雙腳奔去了嬰兒房,有月嫂在忙著給她喂奶。
“太太,這小寶貝不肯吃啊,不知怎麼回事,量了體溫也不高,就是哭個不停。”,四十多歲的月嫂見到她,皺著眉,說道。
“我來吧。”,她說了句,從月嫂懷裏接過哭得滿臉淚水的小寶貝,她心疼,“卿卿,是不是跟媽媽一樣,做噩夢了?”,她坐在沙發上,看著小寶貝,柔聲問。
小寶貝哭得更凶,“寶貝不哭了,不哭了,爸爸明天就回來了,別難過了,天亮了,爸爸就回來了,乖,乖啊……”,輕輕地拍著女兒的身子,柔聲地哄,心裏有些慌亂。
“哇——哇哇——哇——”,小寶貝哭得更凶,聲音更大,淚水洶湧地落下,小手緊緊地抓著那枚玉鎖,晶瑩的淚滴大顆大顆滾落,樣子看起來好可憐。
顧涼辰心疼地難受,眼淚也忍不住落下,“別哭了好不好?你這樣,媽媽會更擔心的!寶貝,求你了,乖啊——”,啞聲地哄著。
小寶貝根本不聽她的,聲嘶力竭地哭號,她真怕她會哭壞了嗓子,無措地抱著她,不停地哄,自己也邊落著眼淚。
後來,小寶寶終於哭累了,睡著了,後半夜,她沒再合眼,煎熬著等天亮,等他回程。
艾香這兩天眼皮直跳,一早醒來,給紀敏洪打去電話,打了不下十遍,才有人接。
“紀敏洪!你搞什麼名堂,這麼晚才接電話!”,艾香氣憤地問,回應她的,是一陣沉默。
“說話啊!”
“老婆……阿景,他,出事了……”,紀敏洪終於開腔,聲音沙啞,哽咽道。
艾香的心猛地一顫,“你,你說什麼?”,激動地問,腦子嗡嗡的。
“阿景昨夜乘遊輪遊海,發生意外,遊輪翻了,人失蹤了!”,這是艾香生平第一次聽到紀敏洪那不淡定,透著慌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