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初這時看到阿笙,眼裏終於有了波動,傾身打開門,阿笙坐進車裏的時候,眼裏有強忍的波光。
這個男人平時運籌帷幄,可在此刻卻因為場麵失控,有些手忙腳亂了。
準備開車,卻發現阿笙還沒有係安全帶,陸子初傾身幫她係安全帶的時候,手指竟在顫抖,阿笙握著他的手。那一刻,他和她的手都很涼。
他忽然緊緊抱著她,聲音很低,有些沙啞:“阿笙,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她聽到自己輕輕的應和聲,覺得今夜發生的一切,一定是場夢,一場噩夢。
沒有問姑姑情況怎麼樣?一路上,他一直握著她的手,那麼緊,那麼牢,仿佛隻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和化解不了的傷悲。
入了夜的十月末,太冷了。
……
醫院,病房裏的哭聲傳遞到走廊裏,阿笙止了步,一顆心宛如粗繩懸掛的巨石,繩斷,巨石急劇下墜。
韓永信死了。
阿笙走不動了,實在是走不動了,陸子初步伐遲緩,眸子裏一片死水。
滿屋子的哭聲,韓老太太趴在韓永信身上,哭的撕心裂肺,韓淑慧摟著母親,同她一起哭得淒厲難過。
可哭得最凶的那個人分明是常靜,仿佛有人掐斷了她的脖子,哭聲哽咽,宛如斷氣之人,死死的搖晃著韓永信,不敢相信糾纏半輩子的人竟然就這麼死了。
韓老太太痛失兒子,哭喊道:“我們韓家,這都是造了什麼孽啊?”
老太太傷心過度,哭昏了過去,陸子初連忙去叫醫生,病房裏一陣混亂。
韓愈孤零零的坐在走廊裏,雙手覆麵,但卻仍然難抵淚花從指縫間滑落。
他恨他父親,卻又深深的愛著他,如今親人亡,他心中的痛不下於任何人。
女人可以哭,男人的哽咽很多時候隻能從喉嚨裏迸發而出,像個受傷的野獸,無力自救。
此事發生之前,任由阿笙想象力再如何豐富,也絕對想不到韓永信會突然離世。
那個性情仁慈威嚴的長輩,阿笙雖告誡自己和韓家慎來往,但對他卻是百般感激的,因為他是真的視她如晚輩,暫居韓家的那段日子裏,對她嗬護有加,照顧周到。
死了,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這就是夫妻,一人死,一人生死未卜,孽緣。
阿笙步伐仿佛有千斤重,但再慢,也走到了手術外。
那裏,空無一人。
她試著微笑,都說姑姑是壞人,既然是壞人,怎麼會輕易離世呢?
淩晨,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髒器受損,病情嚴重。
阿笙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想給父親打電話,卻憶起手機摔壞了。
淚水,宛如暗夜開出的花朵,一滴滴的砸落在病危通知書上。
“別哭。”
有人抽走那張可怕的紙,站在她麵前,輕輕摟著她,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他揉了揉她的頭,隱忍淚水,“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去麵對。”
是的,他說過要護她周全,他現在正在這麼做,介於兩難境地,卻依然來到她身邊,他用行動告訴她,他不會放開她的手。
淩晨四點,顧清歡病危解除,送進重症監護室,短暫清醒,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詢問韓永信有沒有大礙。
得知韓永信死了,她良久不說話,蒼白的臉上,那雙眼睛格外漆黑幽深,帶著悲哀和濃濃的絕望。
阿笙忽然對顧清歡出現這樣的眼神感到很不安,死氣一片,似乎再也了無生趣。
趁顧清歡還清醒,刑事調查小組征求醫生同意,前來問話。
辦案小組告訴她,韓永信臨死的時候,告訴眾人,顧清歡身上的傷,是他刺得。
顧清歡起初沒有眼淚,眼圈紅得厲害,聞聽韓永信臨死時說的話,渾身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那些積蓄已久的眼淚,終於在那一刻奪眶而出。
她終究還是哭了,那道哭聲,仿佛從靈魂最深處撕裂而出。
阿笙忽然覺得眼眶酸澀無比,眸光微錯間,分明看到常靜嘴角微揚,那是詭異般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