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見,等待被救贖(1 / 2)

像是一場等待被救贖的罪。

抵達洛杉磯已是隔天中午,從出口通道走出來,空間被玻璃包圍起來,宛如深海。

開機,隻有一條短信,陸子初發來的:“照顧好自己。”

阿笙手指緊了緊,回了一條信息過去,同樣隻有寥寥數字:“勿念。”

從下飛機的那刻起,韓愈就知道有人在跟著他和顧笙,打電話做了安排,這時阿笙從洗手間裏洗了臉出來,臉上還是濕濕的鈐。

韓愈看著她,眼眸裏有著最深沉的情緒,過了很久,他輕聲問道:“先去那兒?”

“墓園。洽”

……

再回洛杉磯,阿笙恍然如夢。

難以想象,她竟在這裏生活了五年之久,而她對這座城卻是陌生的很。

陽光從車窗投射進來,落在她的手指上,她感覺不到溫暖,隻有紮手的疼。

日子就像沙子,她雖努力想要記住每一天,但總是一邊記一邊忘,某天回頭看去,才發現她的身後竟是一地黃沙。

如果可以,她寧願一輩子都不來這座城。

這座城帶給她的記憶是空前絕後的毀滅,最初的最初,她懷著孩子躺在主臥室大床上,感覺自己像是躺在冰窖上,渾身冷的都快麻木了,卻不敢舒展自己的身體。蜷縮著吧!挨過靈魂帶來的冰冷,很快也就天亮了。於是到了天亮,暗夜似乎真的就隨風而去了。

她要離婚,無關陸子初,無關外力,她已不能放任痛苦和韓愈繼續生活在一起。

這個男人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他讓她看到了母親的絕情;看到了死亡究竟是多麼的脆弱;看到了吃喝拉撒毫無尊嚴曝光人前的顧笙……

憤恨嗎?怎能不恨?但她之前對陸子初說過,對韓淑慧說過,她已不想再恨任何人。

她已活在地獄裏多年,萬萬不能再讓自己陷入陰暗的掙紮裏傷人傷己。

他問她,如果他在雪地裏迷路了,她是否會出手幫他?

幫他,換成任何一個人,她都會出手相幫的。

他問她,曾經的韓愈,她還記得嗎?

她記得,隻記美好。

壓抑許久的淚,最終還是在飛機上宣泄而出,那句“畫圈圈詛咒我”讓阿笙刹那間潸然淚下。

事實上,她跟陸子初通話的時候,幾度想流出眼淚來,但最終還是忍下了。

她不知道,她的孩子此刻是否也在另外一個時空裏畫圈圈詛咒她。

三萬英尺高空,她的淚,韓愈不是不知,於是便有了這一路的沉默,他也想尋找一個契機,徹底的嚎啕大哭,但他哭不出來。

司機嫻熟的在大街小巷裏繞著圈子,避開誰不言而喻。

韓愈側眸望向窗外,陽光溫暖,似是對日子恍然間清晰起來,距離2014年沒剩下幾天了。

一起回洛杉磯,簽字離婚是其一,前來墓園是其二。

沒有買花,不買了,真的不買了,她隻是想看看“她”。

決定來洛杉磯之前,韓愈說:“07年,我把孩子下葬了。”

站在醫院門口,阿笙的淚忽然間就流了下來:“土葬還是火葬?”

“土葬。”

青草地上,一小塊一小塊的墓碑聳立在那裏,在老樹映襯下,墓園顯得很寧靜。

墓地安息,給了一個孩子應有的尊嚴。

孩子墓碑是淡粉色,沒有生卒年,沒有照片,隻有一個名字:anl。

洛杉磯12月還是比較溫和的,顧笙在三萬英尺高空沉沉睡足了將近九個小時,下飛機接觸陽光不覺得刺目,但來到墓園,看到孩子淡紅色的墓碑,卻為之目眩。

淡灰毛呢大衣,隻看背影,佇立的姿勢卻道是僵硬到了極點,怎麼也邁不開一步,偏偏她垂眸看著墓碑時,目光專注,神態更是溫柔到了極致。

這裏前不久似乎刮了一次大風,墓園裏有一些樹枝被折斷了,淩亂的鋪陳在墓碑周圍,她彎腰去撿,韓愈蹲下身體幫忙時,她揮開了他的手。

韓愈縮了縮手,終是縮手回去,站在一旁不動了。

那些樹枝被顧笙撿起,她明明看起來很平靜,但卻抖得很厲害。

手指觸摸到冰涼的石碑,顧笙內心竄起一股平靜到近乎死絕般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