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韓愈,記不分明疑是夢【6000】(2 / 3)

這樣的話語不像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但他還是說了,他一直覺得顧笙就像是一朵花,但他從未想過這朵花之所以會綻放,並非是因為他。

世上悲慘之事總是毫無征兆,父母相繼離世,在美國他開始有了長達幾月的渾渾噩噩,終於意識到母親當初為什麼會嗜酒如命了?

喝醉的人,飄飄忽忽,就像是躺在雲朵裏,或是母親的懷抱裏,哪怕外界再如何寒冷,心裏也會覺得很溫暖。

窗外漆黑,室內窒息,那樣的生活才是他最真實的現狀。

在被工作和醉酒的重重傾軋下,他在一次酩酊大醉中和一個中國女孩發生了關係,他已不知她是誰,依稀覺得是顧笙,他抱著她把隱忍多時的眼淚全都暴露在了她的麵前。

他說:“顧笙,你抱抱我,我覺得很冷。”

年輕女孩抱住了他,那一刻他是幸福的。

醒來後,他看著女孩熟睡的麵龐,忽然很難過,他有過很多女人,也曾沉迷於聲色,但他不明白放縱過後,他的心為什麼會是痛的。

回國再見顧笙,她躺在俱樂部椅子上睡著了,赤腳而眠,他隱約聽到身體裏的自己在哭泣,他就是那麼執拗,她讓他知道了他還可以愛上一個人,他試著忘記,到最後卻發現除了她,他已無法再愛。

他控製不住自己,吻了顧笙腳背,她受了驚,愣愣的看著他。

為什麼要這麼做?想要得到她的愈演愈烈,就像蚊子吸血一樣,麵對鮮血,有的隻是貪得無厭。

他起身離開,除了與她目光對視,自始至終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有他自己明白,腳背一吻,是一種宣誓。

他要得到她。

那時他已經算計好了一切,隻待伺機逼得顧清歡走投無路,一旦顧清歡下馬,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顧笙。

顧行遠入獄完全在計劃之外,但卻給他鋪了一條速婚之路。

他是如此寂寞,他是如此固執,然後在低頭間淚眼迷離。

他就是那麼一步步放任自己的私欲和貪欲,將自己的婚姻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得知阿笙懷孕,他過得日夜顛倒,被憤怒和嫉妒衝刷的麵目全非。

那是他第一次打阿笙,抓著她的頭發,狠狠的撞向一側牆壁……

……

2013年12月,韓愈開著車,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似是一種無言的悔恨。

……

阿笙在房間裏昏迷了一天,他意識到了失控的自己究竟有多可怕。

不回家,是怕憤怒下的自己會不理智;可不回,內心最深處卻是放不下她的。

禍事還是發生了,孩子沒了,當醫生把阿笙從手術室裏推出來時,他的眼眶微微泛著紅,她就像是靈魂走失的人,一遍遍念叨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恐懼,就是在那個時候進駐了他的靈魂。

阿笙病了,他不再感到疼痛,每天守著她,挨過黑夜,迎來天亮。

真好,阿笙還在。

她沉陷在自己的世界裏,內心長時麻木平靜,少時焦躁絕望,很多時候,他無法去看她的眼睛,呆滯的讓人不安。

那樣的無助,他無法分擔,因為走不進去,於是隻能看著她墜入漆黑的夢境,沉淪經年。

她喜歡獨坐,望著天,或是望著室內某一角,可以維持姿勢很久不動,就像是夜幕裏最濃重的黑。

“在看什麼?”從不知道,有一天他的話語也可以那麼溫柔,仿佛稍微大聲一些就會嚇壞她。

她轉頭看他,靜靜的接收著他的眼神,有時候無語,有時候會輕輕微笑,有時候會開口說話,那些話答非所問,可能隻是心血來潮,比如說:“你幫我把校服找出來,快開學了。”

他說“好”,隻因為她很快就會忘了這件事。

08年中國奧運會期間,他推著輪椅帶她一起去了新西蘭,去的時候,正值當地天氣最冷的時候,風很大,街道上行人很少,他推著她走過商城前的石板路,兩旁梧桐樹延伸到了街道盡頭,似乎他們可以走上許久,許久……

出來之前,他已給她多添了一件衣服,但她還是覺得冷,於是他把外套脫了,穿在她身上:“我們回去好不好?”

他是怕她感冒生病,但長時的沉默無聲讓他開始明白,她並不想馬上回去,於是繼續走吧。

將近半個小時路程,她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你會不會冷?”

愣了一下,待他反應過來,笑了:“會。”

她把他的大衣脫下來,然後在他蹲在輪椅旁的時候,拿著大衣包住了他的身體,舉動有些孩子氣:“你現在還冷嗎?”

他眼睛潮了,低頭間,笑著點頭:“不冷了。”

那次帶她去新西蘭,是因為就在他們動身來這裏之前,她剛剛發了一次病,她說她看到很多孩子在她身旁飛,伸手要掐她的脖子,她害怕的又哭又喊了大半夜。

就是這件事,刺激了他帶她前往新西蘭,前提是他認識當地一位很出名的心理醫生。

在那間心理診療室內,他說:“你問她話,她如果不想回答,你就不要再問了,問多了她會焦躁,會不安。算了,你不要問她話,讓她自己說,她如果不願意說,你就讓她靜靜呆著,不要打擾她。有沒有再柔和一點的音樂,節奏感太快,她會不會不舒服?現在可以換音樂嗎?你先讓我聽聽,沒有的話,我讓人現在就去買碟片……”

對此,心理醫生很無奈,也隻能無奈了,因為韓愈在千交代萬交代之後,準備離開時,顧笙抓住了他的手,她什麼都沒說,但眼底是恐懼的。

於是……不看了,不看了,返程回去,她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韓愈看著城市下麵的萬家燈火,她就在他懷裏,孤獨的靈魂開始有了相近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