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珠轉了轉,還在思索什麼,大抵是在理順這個事情發展的始末,片刻之後他說:“擇日本尊去試探南桑。你先將熒荷藤蘿拿過來。”
我忽而想起他捂著白絹咳嗽的模樣,立刻屁顛屁顛地過去取熒荷藤蘿,順便拿了一塊白絹。
當我帶著這兩樣東西出現在師叔麵前,他先是看了看熒荷藤蘿,緊接著定格在我手中的白絹上麵,看起來有些不悅。
“你拿白絹做什麼?”
“師叔,您剛才、剛才……”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把他咯血的事實說出來,但考慮到他的身體,我還是心一橫就說了,“您剛剛咯血了,應該需要這個。”
我低下頭去將熒荷藤蘿放在師叔旁邊的桌案上,如今他坐著的時候明顯多了,臉色也蒼白許多,就連那不經意浮起的笑容,都極淺極淺,轉瞬即逝。
自從南桑來了,師叔的身體越來越差,以此可見,南桑指定有問題。
熒荷藤蘿又發出了淡淡的熒光,那鵝黃色化作飛蟲一般,飛在了師叔身上。這一幕不由得讓我憶起某天夜晚,我撞見師叔和南桑的時候,他比現在更為虛弱,我扶著他歸去,我為他取出熒荷藤蘿,看著他被那螢火蟲般的光芒包圍,他線條柔和的側臉在那光芒之中若隱若現。
那時的他,舍棄了南桑,選擇讓我帶著他回來。
而今,希望他也會舍棄南桑,還我一個清白。
他如同往常一樣沉默著,沒有否認他咯血,當然也沒有承認。於我來講,就權當他默認了。
沉默了好一陣子,我便坐在他旁邊,托著腮看他,但也是想看不敢看,偶爾偷偷瞄上一眼,便把眼神收回來。時間一長弄得我尷尬地不知該做些什麼了,想想自己又沒什麼用,正想跟他說我先走了,他卻開口了。
“奉竹!”
這是一個側殿,雖說隱秘了一些,但喊人名的話在外麵還是可以聽到的。
“嘎吱——”
一個拉長的聲音過後,門打開了一條縫,陽光從縫裏麵鑽了進來,照在我的身邊。
奉竹擋住了那奔湧而至的陽光,他周身都泛起了淡淡的金色,這使得他看起來很是溫暖。
他抱拳,問道:“師尊叫弟子進來,不知有何事?”
“把南桑叫過來。”
“是!”
奉竹立刻轉過身去,大步凜然。
一聽要把南桑叫過來,我忽然覺得很是別扭,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跟她會麵,好像一看見她,所有的好心情都會消失殆盡。
於是我說:“師叔,我要不要躲起來?”
幾乎用上了央求的目光,得到的卻是一個冷淡的回答:“不準。”
雖然沒有得逞,但這個回答讓我心裏很受用。向來“不準”二字,在任何故事裏都是男主對女主說的寵溺話,即使從師叔嘴裏說出來沒有半點寵溺之感,我還是很欣喜。
怎麼辦呢,我就隻好安靜地站在他身邊,絞著手指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溫婉的姑娘,盡管我不敢保證在南桑麵前我會說出來些什麼話。
“師尊,您叫我?”
依舊像是第一天遇見她那時的情景,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的聲音也依舊脆生生的,就像是十多歲的小姑娘在說話,讓人聽來就產生了一股子憐惜。
師叔大人開始劇烈地咳嗽,一張臉由蒼白色愣是憋成了豬肝色,我隻好不斷地拍著他的後背,輕聲詢問:“師叔,您沒事吧?怎麼忽然這麼嚴重?”
他微微搖頭,順手扯過來我剛剛拿過來的白絹,捂住嘴巴咳嗽得更厲害了。
眼看著那一片殷紅浸濕了他手中的白絹,我的小心髒就像被鈍刀子狠狠戳了一下,恰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南桑和奉竹那焦急的聲音。
“師尊!您怎麼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
我還真想說你們沒長眼啊,沒看見師叔大人正咳得厲害麼!明知故問!
“南桑……你、你過來……”
咦,怎麼師叔大人的聲音忽然間這麼低沉?如此聽來,竟然不像是他在說話。
南桑很是驚詫,亦步亦趨地過來了,一張小臉滿是驚恐。
“師尊,難道我的治療是無效的麼……”
奉竹揮起手臂,“啪”的一下就打在南桑臉上一巴掌,甚至這都不足以表達他的憤怒,他飛起一腳踩在南桑腿彎,弄得她跪倒在地上,我都看到了她眼中含著的熱淚。
“南桑!你來之前分明師尊好好的,怎麼你一來師尊就越來越嚴重了!你分明是來害師尊的!”
她跪在地上,顫抖著身子無力地辯解著:“不、不是我……不是我!”
與此同時,師叔擺擺手讓奉竹退下,他有氣無力地說:“南桑,我、我恐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