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幔疊重, 隨風輕曳, 銅爐嫋嫋, 暗香浮動。

郭嬈隱約聽到說話聲, 她撩開層層紅幔, 腳步輕緩, 朝聲源方向走去。

“阿琅,過幾日就是我娘的忌日, 你陪我去好不好?”

甜膩的嗓音, 撒嬌的語氣。

郭嬈心裏一驚, 這聲音……

她又在叫誰阿琅?郭嬈想起剛來京城時做的那些夢, 又想起除夕夜那晚,大夫人的那一聲‘阿琅’。

想起那人波瀾不驚的麵容,漆黑的鳳眼,郭嬈的心砰砰跳起來, 撩著紅幔的手也微微顫抖。

不知那位阿琅說了句什麼,女子咯咯笑起來:“阿琅真好。”聲音裏帶著一股淡淡的幸福與滿足。

郭嬈停下腳步, 透過隱約紅幔, 看到了裏麵兩個模糊的身影。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如玉, 女子嬌小玲瓏, 依偎在男子懷中, 摟著他的腰,脈脈含情地看他。男子溫柔回抱了女子,吻上她的額頭, 半晌抬起她的下頜,輾轉吻上。

一陣風拂起輕紗紅幔,男子俊美的五官漸漸呈現。

男子的吻落下,郭嬈仿佛也感覺到了唇上的溫熱觸碰,那人咬住了她的唇,鳳眼深沉,輕喚:“嬈嬈。”隨即將人打橫抱起。

郭嬈身子亦是感同身受,一顫,從夢中驚醒。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那低沉溫語,百轉千回。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心口,那裏咚咚的聲音傳達到掌心,燙熱灼人。

她將自己埋在膝間,自己居然做了那樣的夢。

……

清明節這日到來,一大早郭嬈就隨著季瑜去往梅山。

因季月已出嫁,她的姓氏已冠上郭姓,屬於郭季氏,故不能入季家祖墳,但老夫人舍不得女兒孤苦伶仃,被葬得太遠,於是將她墓地安排在了墓塚旁。

季月的墓四周很幹淨,沒有一根雜草,周圍種滿了梅樹,因是四月天,正值梅花盛放之際,微風一拂,到處是粉紅搖曳,落瓣漫天。

郭嬈跪下,點了三炷香,倒了杯酒灑在墓前,伸手摸上冰涼的墓碑,她開口:“娘,眉眉來看您了。”

她從編籃裏拿出一個白瓷罐,埋在了墓邊。

“以後您和爹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想起什麼,她從脖子上取出一枚玉佩,笑起來:“還有小攸,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眉眉現在也過得很好。”

孟安走到世子身邊,見他負手在後,眉眼清淡但明顯心情不錯,循著他的視線,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跪著的表小姐,他心中感慨萬千。盡管表小姐一直沒有認出他們來,但他在國公府第一次見到她,後來看世子看她的眼神,對她不經意的在意,就已經猜到,這兩人之間注定有交集糾纏。

他想著剛剛影四傳來的消息,低聲稟道:“世子,駙馬那邊已經控製住了,就看他如何選擇。”

季瑜想起那日受刺,郭嬈受驚的眼神,他目光驟然變冷:“多晾他幾天。”

“……是。”

孟安心裏替駙馬捏了把冷汗,招惹誰不好,要去惹這位主子的心頭好,這幾日長公主府怕是沒得安寧了。

郭嬈拜祭完,時間還早,梅山梅花遍開,景色怡人,她也不想早早回府,這時孟安便露出來,提議去附近的寒山寺逛逛。

郭嬈與季瑜兩人並排往寒山寺走,她步子邁得很慢,像是有什麼心事,後麵跟著的丫鬟奴才隔了五步遠,也放緩了步子,個個安靜垂首。

風吹過,飄起陣陣花香,偶爾幾瓣梅花隨風卷落,飄搖落地。

郭嬈不經意劃過一處,忽然發現一株梅樹下有抹淡青色,她走上前,才發現是一張絹帕,差點被花瓣掩埋。撿起來一看,上麵繡的是罕見的雙麵繡,簡單勾勒的纏枝葉栩栩如生,上麵有個“涵”字。

她母親生前最喜歡繡雙麵繡,她看著這絹帕,不知怎的心裏就有些親近之感。

“你若喜歡,可以讓府中繡娘做。”

季瑜很少見她表露對某樣東西的喜愛,見她看著這帕子,不掩眼中歡喜,那定然很喜歡了,於是說了句。

郭嬈眉眼彎彎,笑著搖頭:“我見過府中繡娘的刺繡手法,她們繡的雖然很精致美麗,但卻沒有那種栩栩如生的神韻。朝歌有兩大名繡,一是湘繡,二是蘇繡,且蘇繡已經失傳一百多年,唯有湘繡存留至今,所以湘繡是很珍貴的,更遑論這湘繡雙麵繡。”

她看向季瑜,語氣裏有些小得意,“這塊帕子用的就是湘繡,還是雙麵繡,這是很罕見的,以前我隻見我娘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