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03)小洛驛(中一)(1 / 2)

聽對麵院落裏住的是幾個燕山來的中低級軍官,帶隊的又是包坎,這是從阿勒古河畔到莫幹再從鹿河到燕山一路並肩戰鬥過來的人,彼此之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別陳璞心裏沒有警惕,連廖雉等一幫貼身女侍衛也難免有幾分懈怠,有嘻嘻哈哈跟著陳璞過來看廖雉的熱鬧的,也有抿嘴一笑矜持駐足的,外圍幾個男侍衛也就沒怎麼提防,彼此使個眼色便自行進了南院。

誰知道陳璞一隻腳剛剛踏上對麵院落的第一級石階,本來空蕩蕩的院門後陡然閃出兩個黑糊糊的身影,一個伸左手一個抬右臂,竟然是一副拒客的姿態,緊接著眾人耳邊就是陰惻惻的低聲嗬斥:

“做什麼的?不許朝前走!”

陳璞正滿心想著如何替廖雉撮合一樁好事,半分都沒料到會是如此一般情形,聽到叱喝禁不住一楞,抬眼仰望了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影一眼,恍惚間先就看見兩個人影都挎著刀,心頭怔忡嘴裏也就忘了辭。廖雉已經搶上來擋在她身前,手已經摸到腰間的刀柄,清朗的聲音道:“京畿行營右掌旗、振威副尉廖雉,請見燕山來的包坎包校尉!”話間一群男女侍衛已經把陳璞圍住。

門上堵著的兩個人影根本就不理她什麼,隻沉著聲音道:“大將軍駐蹕,閑雜官民避退!”

陳璞也是沒有絲毫的印象。但是她不願意暴露出自己的忘性,以免傷了這軍官的心,便輕輕地咳了一聲含笑問道:“這樣起來,你跟商大人的時間可不短!”

那軍官咧著一口爛牙嗬嗬嗬地笑起來,臉上三道不知被什麼野獸留下來的傷疤也隨著他的笑扭曲褶皺一起,頗為自豪地道:“好教大將軍知曉,人……職下也和錢旅帥孫旅帥他們一樣,是在西馬直就跟著我家大人的老人了。前年冬大人打度家店,就是職下和蘇紮給大人做的向導,端了土匪的巢穴,大人還賞了我三十貫銅錢和十五兩官銀的。去年大人進草原,職下就在大人的馱隊裏做民夫,是阿勒古兵敗時才吃的軍糧。早知道有今,當初就該學蘇紮,打了度家店就扒了百姓衣裳去投邊軍,不定現在也能混個從八品上了……”

他連比帶畫得口沫四濺,冷不丁從院子裏傳來一聲話,“段四,你又在嘰裏呱啦地胡謅瞎話了?”段四立時收起笑容,蔫頭耷腦地站到一邊;卻又翻著眼皮子很是不忿地拿眼神恨恨瞥了出來的蘇紮一眼,嘴裏嘰裏咕嚕地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麼一一總之不是好話。

他這個動作讓陳璞禁不住一個莞爾。真的是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商子達自己就是個性情豁達爽朗的人,他手底下的兵也各具秉性,孫仲山沉穩,錢老三剽悍,範全姬正都是忠勇雙全的壯懷之士,連眼前這個叫段四的軍官,也是骨子裏透出來的一股狠勁……

……大將軍被人迎進院子,侍衛們也進了南院,譚望馬不停蹄地叫來手下人把兩處院落裏該添的添該加的加,等把兩下的事情一一地安排妥帖,見那個燕山來的什麼大將軍也不找自己的麻煩,這才稍微地踏實了一些。好險啊!要不是大將軍和那幫燕山人熟絡,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哩!

忙了半,他才想起來東院裏還有一位難伺候的南陽公主。唉,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又有什麼折騰人的想法!

他急急忙忙地朝東院過去。

走過一段路,迎麵過來三個女子,當先的女子看見是他,老遠就朝他施了個見禮,走過來笑吟吟地道:“大人急匆匆地,這是去做什麼?”

譚望笑著還個禮。這女子是才來洛鎮不久的一個歌伎,眼下在集鎮裏正當紅,是鎮上一家歌肆的當家台柱,吟唱書的本事出類拔萃,尤其是高腔和花腔,比秀娘子也遜色不了幾分,因笑道:“錦娘子多禮。怎麼,那邊客人的生意結了?”

錦娘子:“已經結了。托大人福,客人賞錢厚,改日……在坊裏為大人奉茶。”話沒完便拔腳而去。

譚望正奇怪她怎麼話了半截扭頭就走,就聽背後有人道:“驛丞大人,請留步!”轉頭看時,就是剛才的那個燕山軍官段四。

段四攆過來壓低了聲音道:“驛丞大人,和你點事一一我家提督進京的事情,你知道就好,千萬別拿出去亂!”

譚望還值當是什麼要緊事情哩,聽段四這樣講,登時放心下來。燕山提督在他這驛站裏一不掛官燈二不立虎牌,連驛站的往來帳冊上也是底下人署名,這其中的關節奧妙不用段四提醒,他心裏也是清清楚楚一一這事不單不得,就是他看見,也得當成沒看見!那院子裏住的就是一撥燕山來的軍官,什麼提督什麼大將軍,他從來就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