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04)陣前軍議(中二)(1 / 2)

在孫奐和鄭七爭論的時候,孫仲山一起沒有吭聲。

搭木橋的道理他能想通。草原上的春來得遲,鹿河還沒有漲水,河麵連半箭地都不到。水流也很平緩,有些地方水淺得都蓋不住河床,似乎抬腳一邁就能過去。然而,別人或許不清楚,他卻對這條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河充滿了敬畏。就在前,打下河邊的土堡之後他就下令追擊殘敵,結果一營兵還沒過淌過河就倒下了幾十匹馬一一河水太涼了,連馬匹都熬不住寒氣。上了對岸的戰馬也有不少軟腿拉稀的,四百多騎兵,過個河就有一半的人成了步卒。他現在回想起那個情景都覺得背心直冒涼氣。要是當時突竭茨人突然殺個回馬槍……

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鹿河上搭兩座木橋。而且他也不明白商成為什麼會把大營設在鹿河北岸。中路軍的任務就是佯攻,隻要把敵人的主力從東邊調回來,給燕東的李慎造成突襲白瀾河穀的機會,那不論戰果如何,就該回師燕山了。可眼下大軍已經打到鹿河邊,前鋒營離莫幹還不到七十裏地,端州那邊卻遲遲都沒有進兵的消息,大將軍似乎也不著急,不僅讓人在河上架橋,還不許前邊和突竭茨人脫離接觸,也不許把突竭茨人打怕打跑,這也實在是有點……

他一下就掐斷了自己的思路,把目光轉向孫奐和鄭七爭論的焦點:河上的兩座橋。

兩座橋都是用木頭木板搭的,戳在水裏的三角木架甚至連枝椏都沒削幹淨,枝枝杈杈的就捆到一起,看著就給人一種搖搖晃晃的簡陋感覺。左邊的一座昨上午就已經搭好,雖然橋麵窄得不能過馬車,馬匹也必須卸了車轅由人牽著過去,可右邊更大的橋上木板還沒鋪到一半,所以這座橋就是眼下連接兩岸的關鍵通道。此時雨水已經全然停了,大批的士兵在南岸列隊預備過河,扛箭捆背糧包的民夫也成群結隊地朝河邊走,人一多,橋頭立刻便顯得十分擁堵,人喊馬嘶聲此起彼伏。盡管兩邊都有監督交通的軍官在提著鞭子聲嘶力竭地喝罵怒吼,可急忙間混亂的情況也沒有得到改善。

他突然問道:“對岸的是後軍和輜重營吧?”

孫奐和鄭七都眯縫著眼睛張望了一下。孫奐不很肯定地:“看旗號,應該是他們。”鄭七皺著眉頭:“是他們。可他們怎麼也要過河?他們過河做什麼?”

孫仲山也想不通後軍過河的道理。

他也不願意去想,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他也不可能想明白。別看他現在指揮著一個騎旅,論身份也是個將軍,在燕山衛軍裏多少也算個人物,可他有自知之明一一他能走到今,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是因為他立下了多大的功勞,而是因為他有運氣,機緣巧合才受到大將軍的賞識和重用,不然的話,他現在大概還在西馬直看守烽火台……所以他對商成不僅有一份深沉的敬重,而且還有深厚的感激,基本上商成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都沒有在人前過任何言辭去質疑商成的判斷和決定。現在也是一樣。他想,不管是修橋也好後軍調動也罷,大將軍這樣做,總有大將軍的考慮!大將軍下這種軍令,肯定有大將軍的道理!他不用去想大將軍為什麼會做這種決定,隻需要按照軍令認真執行就好!

他這樣想,好象是忘記了一點:要是他如今的成就與他自己的努力無關,而全都是拜托當初與商成結下的那點香火情誼的話,那商成的個人品質就值得懷疑了。而且句老實話,僅僅憑借靠與商成的友情,他大概也升不到將軍、做不成旅帥。

三個人都沒有話,隻是看著河邊鬧哄哄的木橋,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麼心事。

現在是日正當午的時候,在暖烘烘的陽光照耀下,雨水帶來的薄霧已經徹底消散,覆蓋著廣袤草原的穹宛如被剛剛過去的那場春雨滌蕩過一般,清幽幽碧藍藍的,就象大草甸下的河水一樣,既清澈又透明。發源於燕山北麓的鹿河,就如同一根藍se的絲帶,緣著軍營所在的大草甸緩慢地流淌著,在西邊幾裏遠的地方彙入同樣是發源於燕山山脈的黑水河。似乎就是因為剛剛過去的那場雨,鹿河南岸那一大片雜樹林突然就煥發出盎然的綠se。幾隻灰鶴撲扇著翅膀在樹梢上盤旋,大概是在尋找著去年的“家”。看來,不管寒冷的冬是多麼的頑固和不甘心,可它終究無力去阻擋大自然季節變化的腳步,最後也隻能無奈地退出了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