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9)陳璞的麻煩(1 / 2)

其實,陳璞並沒有什麼急事需要趕回京畿大營去處置。()她一點都不想在城裏多呆,而憂愁又無法對外人譬,所以才在戰友麵前了假話。

現在,她正在走在去北門的路上。她坐在馬背上,手裏鬆鬆垮垮地挽著韁繩,微微埋著頭,目光落在手裏的馬鞭梢頭的瓔珞上,根本就沒有留意路邊的一座座院落、一道道烏門、一溜溜長牆和牆垣後的一幢幢高樓連閣與一間間軒屋敞室……她的心裏煩亂不堪,思緒還停留在剛才在娘親那裏遭遇的事情上。

她這趟回來是想找兵部催要京畿大營年關上的年賞,昨剛進京才到兵部備檔,還沒找到有司事,就馬上被通知要參加一個有關南征方略的軍事會議。會議開了一,直開到起過更才算作罷,便沒來得及進宮城去給娘親問個安好。她原本打算今一早去見娘親,話出來正好去賀商成的喬遷之喜,誰知道在娘親那裏再遇上了毅國公府的老夫人一一她的一位姨姨。

和上月初的那次見麵不同,這一回,姨姨親熱地拉著她的手了好些話。先是問她平時在京畿大營裏做些什麼,平時多長時間才能回京一趟,有空還是應該在京裏的親戚家中多多走動,又在軍營裏什麼都不能與京城裏比,平日一定要顧惜自己的身體,還讓她平日裏舞刀弄槍的時候一定要當心……總之,都是些上不著下不落地的不上串閑話。她隻能嗯嗯哼哼地有一搭沒一句地應承。沒辦法,姨姨拉著她的手就是不放,她也不好借倒茶端盞的機會避開。直到現在,她的手心手背都還能殘留著一絲柔軟冰涼的感覺,似乎姨姨那雙肉乎乎的手還在抓著她。她的眼前再次浮現出姨姨的模樣,那張敷著粉抹著胭脂的胖乎乎圓臉上,流露出一種令人難受的滿意笑容……

她忍不住打了個顫栗,在鞍子裏趔趄了一下,似乎是在躲避那兩道教人難堪的憐惜目光。

姨姨還提到她時候的一些事。這本來沒什麼,誰不是從時候開始一路走過來的呢?可姨姨偏偏提到,有一回幾個差不多歲數的娃在一起玩耍時,王義做新郎,她爭著要做新媳婦,最後沒做上還哭了好半,直到最後遂了她是心願才算罷休。

她的臉當時就紅得發燙。這真是太教人難堪了。她不記得有這麼一件事了。可娘親在一旁作證確有此事。就算是真事,又能怎麼樣?難道時候的玩耍遊戲也能當真麼?她真是氣極了。要不是有娘親拿嚴厲的眼神告誡她,她興許會直截了當地告訴姨姨,這事不可能!

不過,就算沒有娘親在旁邊,她也不覺得自己會有讓毅國公老夫人難堪的膽量與勇氣。自家事自己知,她從就是個綿軟性子,很難與人紅一回臉,更不要杵逆長輩。即便再惱恨姨姨的話,她也不出難聽話,更做不出讓姨姨落臉麵的事。要是娘親把話對她直了,她也許還會抗爭一回一一她不覺得自己能爭過娘親;可既然娘親並沒有把事情挑明,她就隻能先忍捱著。她想,大不了以後再來娘親這裏,就先在外麵打問好,免得和姨姨見麵;要是她和娘親話時姨姨來了,便找個借口趕緊躲開。

但她也知道,這樣還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她聽兵部調王義去西南的軍令已經下達了半個多月,估算日程,王義大約在正旦的前後就會返回京裏。她的六哥成都王,肯定會尋著機會在父皇麵前替王義媒;父皇對王義的印象很好,很有可能就會答應。那個時候,事情就再沒有轉圜的機會了。

這是她最苦惱的地方。一方麵,父皇的話她肯定不能違逆,另一方麵,她又絕對不想嫁給王義。這並不是她反感王義。她能反感王義什麼呢?王義長得很帥氣,通書達禮,出身名門望族,從便磨練得周全練達;又在軍旅中熬練多年,一身書卷味中帶著峻拔英氣,更是顯得整個人卓然出眾。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兒嫁得一個他這樣的好丈夫。但是這裏麵肯定不包括她。她不反感他,並不代表她喜歡他,更不想把自己的終生托付給他。可她又不能違背她父皇的意願一一她想都沒有這樣想過……

她耷拉著眼眉,鬱鬱地讓青驄馬帶著自己走。這是匹四歲馬,跟著她也有兩年,就算沒有她的嗬使也認識道。再,這裏是京師,青驄馬再亂跑,又能跑去哪裏呢?就象她一樣,哪怕她再不情願嫁給王義,又能怎麼樣呢?就算這次僥幸不嫁,未必她還能一輩子不再嫁人?就算她有這個心思,父皇娘親也不可能同意,宗室裏也會有人非議,所以她早早晚晚總得出嫁。這次不嫁給王義,下次就得嫁給張義或者李義;總之,他們早遲都會再替她指一個家世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她默默地歎了口氣,心裏充滿了無奈的哀傷。她的第一次婚姻就是父皇做的主。那個時候她還,虛歲剛剛十五,很多事理都不太懂,歡歡喜喜或者渾渾噩噩就嫁了過去。她男人的家世也很好,自己也是個風流倜儻人物,年紀才華橫溢,在顯門大族裏的一輩裏頗有稱譽。男人對她也不錯,所以嫁過去之後的日子雖然離她的想象差距很遠,但並不算糟糕;也絕談不上美滿一一這一點是她後來才慢慢才體會出來的。再後來,男人戰歿在安州,她也執意從了軍……轉眼間十一年便過去了,如今在她心裏,男人的相貌都不是很清晰,當初的很多往事也都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地模糊淡忘,可在她的記憶裏,自己從軍前後的種種卻象昨才剛剛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