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7)梁風(三)(1 / 3)

新林軒的一間閣室中,王義正給纖娘子交代要哪些酒菜。商成聽不明白“鴻雁歸來”、“暮鳥投林”都是指些什麼,也懶得問,幹脆就坐在椅上轉頭審量木壁上掛的幾幅字畫。他很快就認出了兩幅字都是熟人的手筆。一幅是四個正書大楷“梅間梁風”,一幅是用中楷抄錄的李白《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不管是大字還是字,架構都很豐滿,筆畫也很圓潤,個個看上去胖乎乎地,完全就和常秀一個模樣。他暗暗地撇了下嘴。他回京才半個多月,就已經在好幾個地方多次看見這位工部侍郎的墨寶。唉,也不知道城裏到底有多少常文實的胖字。

王義已經點齊菜肴,轉頭問他:“喝什麼酒?”

商成順口就想“隨便什麼酒都行”,忽然想起來前兩回進京喝的那些酒精度數很低的飲料,還有與酸醋差不多滋味的禦製貢酒,臨時改了口,問纖娘子道:“有沒有燕山白酒?”

纖娘子低著頭輕輕聲音答話:“有。燕山霍酒有三種,工部西坊新製白酒兩種,請問客人要哪一種?”

“……工部的吧。”

王義插話道:“工部的兩種白酒,一樣先來一斤。方才點的那些菜饌,你們仔細著細心烹製;先給我們上幾樣佐酒的菜。”停了停,又問道,“內苑的秀娘子,今在你們梁風不?她在的話,就托你帶個話,請她過來坐一下。”

“回毅公的話,秀娘子不在。聽,她自打四月間為脫出樂籍的事回轉燕山之後,就再沒返回京師。”

“哦。”王義臉上禁不住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停了停又問道,“那,今都有誰在梁風?”

“高牌娘子,狐家第五伶,雀打……”纖娘子一連報出五六個名字,商成是聽得雲山霧照,王義卻在不住點頭,末了道,“就請高牌娘子與火曲兒過來吧。”又對商成,“我們這趟來得恰是巧了。高牌娘子的蠻鼓和火曲兒的花舞都是技冠京師,尋常想見識一回,至少須提前半月兩旬送貼延請,能來不能來的,還很難……”他見纖娘子低著頭不挪腳步,就明白單憑自己毅國公的名號,不可能一次便請動兩位內苑的當家紅,就笑著把手向商成一擺,,“請纖娘子轉告一聲,這位是應伯。應伯還在邊塞時,就極仰慕高火兩位娘子的鼓技與舞藝,今日是特地前來拜訪。”

自古以來,凡茶坊酒樓都是各種消息靈通的地方,這間在上京開店數十載的梁風酒肆也是一樣。梁風開張不久便因高雅別致而名聲雀起,高官顯宦來去如梭名人雅士盈堂滿座,因此對朝廷上的人事更迭風雲變幻遠比尋常的六部文吏還要知曉得更早。作為梁風的管事之一,哪怕商成封爵的事還沒刊印在邸報上,但纖娘子也聽朝廷新近把一位上柱國封授了應縣伯。她其實也知道了商成的身份,但王義不明,她就不能也不敢擅自主張。現在王義點破了商成就是應伯,她也不驚訝,點頭稱是,她的丫鬟就朝倆人行個禮,低著頭退出去。

等纖娘子過去關上門,商成便問王義:“你剛才提到的秀姑娘,是不是叫桑秀?”

“就是她。”王義笑著,“就是六月裏燕州城裏傳言在哪個驛館裏與你私會的那個桑秀。”這消息是在他離開燕山之前傳揚出來的,所以他也聽過。但他並不信實。他想,以商成的地位,漫是喜歡一個教坊裏的女人,就是想討幾房十幾房的姬妾,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他用得著如此鬼鬼祟祟?

商成咧了下嘴,:“她在我燕州的家裏。”

王義驚愕地望著他。就是昨偶然聽商成在枋州墜馬一事似乎與南陽公主有點關係,他都沒這麼驚訝。鬧半,商成竟然真與那個胡姬有瓜葛!他不會真在什麼驛館客棧裏私會那個秀娘子吧?應縣伯喜歡個女人還得偷偷摸摸,這要是傳揚出去,怕不把人的大牙笑掉?

商成嘟囔了一句粗俗話,恨恨地:“都是郭表那混帳攪出來的破事!”

“郭表攪的事?奉儀他做什麼了?”王義驚訝地問。

商成不耐煩地:“他吃飽了撐的!他把桑秀和,哦,還有個是叫什麼名字來著……哦,好象是叫真奴。嗯,就是這名字!他把這倆女娃悄沒聲就送到我家裏……”他黑著臉,把事情三言兩語大致地了個過程。這事不提就罷,一提他就是滿肚皮的火氣。他郭表既不是街道辦主任也不是工會主席,吃撐了無事可幹就去相他的大宛馬啊,怎麼就惦記上媒拉纖的營生?特別是想到郭表在燕東無緣無故地耽擱五的時間,然後一頭紮進東廬穀王布設好的包圍圈裏,搞得到現在生死不明下落不知,心頭的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嘴裏便亂嘈嘈地胡罵道:“起來郭表那混帳也是個正四品的上將軍,可他那點破爛本事都沒辦法,提起來就教人傷心。其實,我也知道出兵牧馬的事指望不上他,所以他相個馬鬥個雞地不務正業,我也不想理他。可他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別人的口袋陣都露了馬腳,他還悶著頭一個勁地朝裏麵鑽,這般了不得的本事他到底是跟著誰學的?你,他除了會趁黑朝別人家裏送女人,他還會點什麼?我都不知道蕭堅早前怎麼就偏偏看上他了。穀實也是眼睛瞎了,眼巴巴地把個女兒許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