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9)正旦大朝會(五)(1 / 3)

對於突竭茨人的詭譎動向,兼著副相職務的兵部尚書提供不出什麼見解。要不是今商燕山突發奇想,兵部甚至就從來沒有注意到突竭茨的左右兩翼竟然是在輪番入寇。被張樸從紫宸殿上緊急招來的禮部與藩屬院的幾位官員都有點莫名其妙。禮部雖然主管著大趙與各國的往來,但主要精力都放在藩國屬國上麵,對於突竭茨的了解極少,不可能有什麼建議。藩屬院就更是有道理,他們管的是趙地的僚民夷民以及向大趙進貢稱臣的海外藩國,哪裏有空理會什麼突竭茨一一難道突竭茨也是大趙的藩國?同樣兼著副相的禮部尚書還振振有辭地替自己和同僚辯解:大趙乃冕服采裝之地禮儀興盛所在,泱泱華夏堂堂朝,對胡蠻夷越等蠻荒化外不識教化者所知了了,本屬尋常;此為古之舊例,自漢唐以來無不如此,不須驚訝,也無庸張皇!

這個觀點立刻得到正堂上所有文官及絕大多數將軍們的點頭讚同。

眼前出現的這種局麵,商成一點都不驚訝。從東元十九年春他在北鄭拿到那幅潦草得近乎什麼都沒有的軍事輿圖開始,他就不再對這種情況感到意外了。他甚至覺得,發生在他眼前的事情很正常;不是麼?雖然《孫子》中早就提到“知己知彼百戰不迨”,但孫子的“戰”其實是內戰,這種戰爭中做到知己知彼很容易。因為不管是秦楚燕還是趙魏韓齊,即便彼此以秦人或者楚人相區別,但大家穿的是差不多的衣服,著同樣的話,看著同樣的書,遵守著同樣的傳統與習俗;這種情況下,秦人想了解楚人的政治經濟軍事情況,當然很容易,楚人想了解秦人的社會變化,也並不困難。但現在大趙與突竭茨的戰爭是對外作戰,在這種軍事衝突中想要“知己知彼”,沒有長時期的細致準備,怎麼可能做得到?他覺得,在秦朝以來到現在的幾百上千年裏,唯一能勉強算是“知己知彼”的對外戰爭,大約就隻有西漢張騫通西域的漢武帝時期,以及玄奘西行之後的唐太宗到唐玄宗時期。就是有了張騫和玄奘他們這些眼界開闊敢於犧牲的先驅,漢武帝才可以把匈奴攆到歐洲,唐初的幾位皇帝才能夠把手伸進中亞,然後憑借著統一的國家、清明的政治、安定的社會、發達的經濟以及無可匹敵的軍力國勢,從而開創出萬古流芳的漢唐氣象。而現在的大趙呢?國家是統一的,這沒有爭議;政治算得上清明,他能體會得到;社會也安定,至少他沒聽裏有農民鬧起義;經濟更是無可置疑地發達。假如再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做保障,蒸騰國勢隻在須臾之間,隨之而來的也必然是個足以載入史冊的輝煌時代……

他猛地抬起頭!

他突然明白了張樸與董銓他們的政治抱負。

在今以前,他從來沒去打聽過南進派與北進派的政治目的與政治主張。他以為,無論是南進還是北進,其實就是文官們在為互相傾軋而尋找的一個借口。毫無疑問,這與他的立場及想法想左。一直以來,他都把自己看作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他也是按照自己所理解的軍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哪怕他在提督任上要間接地管理一些地方政務,但本質上還是個軍人,所以他覺得文官們的事情與他的關係不大,不用淘費心思打聽琢磨。但是,就在剛才,就是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南進派與北進派的政治目的究竟是什麼了!盛世,他們追求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開創盛世!不管是南進派還是北進派,他們最終的政治目標都是要帶領大趙邁進漢唐以來的又一個盛世!隻不過,張樸他們希望盛世的到來是水到渠成,而董銓他們卻是期待一場狂風暴雨般的勝利,希望用突竭茨人滅亡的喪鍾來宣告盛世的到來……

張樸和董銓他們追求的竟然是開創大趙盛世!

這個不經意間的發現讓他激動得渾身戰栗。他的心在胸膛裏不爭氣地砰砰狂跳,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甚至出現了輕微的痙攣。洶湧的洪流排山倒海地向他壓過來,頃刻之間就淹沒了他。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盛世嗬……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他才從澎湃的心潮中漸漸地清醒過來,一種神聖的責任感和莊嚴的使命感在他的心頭油然升起。這種感覺既教他胸懷激蕩,又讓他手足無措。他完全沒有料想到張樸他們的誌願是如此宏大,以至他根本沒有一點的心理準備。他既為自己能親身參與到締造盛世的千古偉業裏而感到自豪,又為自己眼下的處境而焦急一一他以前的專業是中文和哲學,現在根本派不上用場;他能夠拿出手的本事都在戰場上,卻偏偏要留在上京養病;哪怕這“養病”並不是真正地養病,也足以教他再有勁也使不上!唉,這該死的頭疼和眼疾,都是它們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