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新農具和新作法的推廣，常秀先就長歎了一口氣。// //白酒和玻璃都教他焦愁，但到操費的心血，這兩樁事連兩新推廣的一半的都不到。新農具和新作法要是能得到順利推廣，受益的何止是千家萬戶！白酒賣得再好，得益的是工部和霍家，燒製出玻璃，工部也不過多一分政績；它們哪裏能與新農具和新作法相比較？
茶湯早就涼了。他一直都沒顧上喝。他坐在桌案邊，帶著一種知識分子所特有的憂懷國事的悲傷情緒，緩緩述著推廣“兩新”過程中遭遇到種種困難：“……揚州、建康、湖州這些地方，曆來就是產量地，我們工部也格外看重，特地抽調得力的官吏過去督促。可地方州府把這功在眼前造福後人的大事根本就沒放在眼裏。有的推春耕繁忙事務雜遝，要等到夏稅收上來之後才能湊齊人手；有的這是芝麻綠豆事，不值得勞煩各縣的人跑一趟，就讓我們的人自己去跑路遊。還有的人倒是積極，不僅招集各縣縣令主簿，連當地的士紳都一起喊上，喧喧嚷嚷一大堆人，可他們先朝廷的《對核土地田畝告事》，然後才新農具和新作法。你也知道，眼下朝野《對核土地田畝告事》都是個什麼樣的看法，這種情形下，還有誰會去關心新農具和新作法？這些外官們的心思實在是……”到這裏，他把兩手一攤一臉的苦笑。這些地方官們的心思……唉，真是教人沒法！
商成沒有做聲。他對張樸和朱宣他們搞的《對核土地田畝告事》很看不慣，要是常秀一個人過來的話，他肯定會在朋友麵前發一通牢騷。可是，現在書房裏不止是他和常秀，還有楊衡和田岫。田岫不僅是陳璞的朋友，還是朱宣和常秀他們的同路人；楊衡更是盼兒的父親；他們與他的關係都不能是疏遠。但他們畢竟都是朝廷的官員。不管他們對《對核土地田畝告事》的態度是支持還是反對，他都不能在他們麵前隨便發表意見。
他隻能默默地等著常秀繼續往下。
常秀長籲短歎好幾聲：“外路州縣就是這麼一個情況。它們離京城遠，我們也沒辦法，工部就是個清水衙門，要權沒權要錢沒錢，平常也沒什麼人會把我們放在眼裏。”他抱怨了幾句，又回到正題上。“在平原府轄下的三個赤縣十四個畿縣也不順利。我找人去各個縣上看過，好一點的，一般就是在縣衙外貼張告示，連個宣講的文書也不指派，老百姓在告示前來來去去，整都見不到一個人停留。再不就拿麻繩把工部發下的冊子一穿，掛在告示邊隨人翻看。有兩個縣的告示前就隻剩下一根麻繩……”
商成問道：“你們工部想沒想過其它的辦法？比如，暫時先不要擴大推廣的麵積，依舊在範圍裏做試點？”
常秀搖了搖頭。新農具和新作法的推廣本來就是與《對核土地田畝告事》相互配合，要是毫無緣由地停下來，那些本來就心存不滿的人肯定要借勢發力，很有可能會造成朝廷清查田畝詭戶的舉措半途而廢。他幫不上老師的忙就已經很愧疚了，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去扯老師的後腿哩。工部收回成命再做範圍的試點？那絕不可能！
常秀的態度堅決，商成隻好重新想辦法。他又問道：“工部如今派出了多少人去各地督促？”
“差不多能有一百三四十號人。”
商成張大了嘴望著他，驚訝地半晌都沒能接上話。大趙有多少州縣，這些州縣又有多少集鎮多少村莊，這些地方又生活著多少人口？把這一百幾十號人撒在如此廣袤的土地上，你們工部還想做推廣？
常秀也覺得這個數字實在是拿不出手。他吃吃艾艾地解釋：“工部的人手本來不夠，製械、製器、河工、道路……這些地方都需要照應著。就是這一百多號人，也是我們咬牙擠出來的。再，是一百多人，其實也不止，官員們身邊一般都有隨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