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45)臨淵樓(三)(1 / 3)

怎麼做觀儀?這個問題把商成考住了。

他見過文望遠鏡。不是在照片或者影視作品裏,也不是在文台,而是在工廠裏。他宿舍隔壁住著一個業餘的文愛好者,手裏就有一架文望遠鏡,有時無聊了,大家就拿那東西東瞄一眼西瞅一下。他還記得,07年年初,有過一次月全食,他和幾個人跑到廠辦公室大樓頂上,用那架望遠鏡開了一回眼界。據那架文望遠鏡也不怎麼貴,才三四千塊錢。可惜沒仔細留心過那架望遠鏡的細節。現在,田岫問他觀儀具體需要怎麼製作,他實在是回答不上來,隻能籠統地:“肯定需要有更大的鏡片和更大的鏡身。”

田岫有些失望。這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卻又在情理之中。至少她從來就沒聽曆史上有誰用玻璃做成了觀儀,所以商成坦承他也不會做這樣的觀儀,她並不覺得奇怪。她失望的是,她原本還以為,商成可能知曉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可以讓工部製作觀儀的時候有一條捷徑可走……她默默地佇立了一會,然後稟起雙手,很正式地向商成行了個文仕禮一一商成又幫了她很大一個忙。雖然眼下離成功鑄造出觀儀或許還差得很遠,但不管怎麼,用玻璃鏡片製作觀儀的思路已經得到實證,下一步要解決的,就是使隻能觀看到燈火牌坊的“觀地儀”可以去觀測穹上的星宿……她都準備挪動腳步了,忽然間意識到一個事。是的,以前從來沒有人用玻璃做成觀儀,可是,也沒有哪本書上記載過,河裏的沙子能夠燒製出玻璃!她還仔細地考證過,以前壓根就沒有“玻璃”這個稱謂。她懷疑,或許連“玻璃”這個法都是分別截取自“玻瓈”和“琉璃”,然後被某個人生生地編撰出來並安放到玻璃這種前所未有的物事上……這個造辭者究竟是誰,此事不提也罷。這人還有個毛病,就是素來喜歡飾渾作濁,就算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想法,事後也很可能會死不認帳,寧肯寫奏疏承認錯誤找朝廷申領處分,也不情願多指點幾句。玻璃一事的前前後後就是這樣,眼前的觀儀更是明證!所以,對這個人的種種法般般推辭,萬萬不可輕信,不然必然要落個追悔懊恨的下場!想清楚這一點,田岫立刻改變主意。

她立刻收住腳步,左手覆在右手上雙手稟在身前,微低下頭屏息靜氣地不再言聲。

商成絲毫都沒注意到,田岫是在執弟子禮。他隻是覺得田岫行了禮就不動了,覺得有些奇怪,便好奇地問道:“你還有事?”

“是。”田岫低著頭。但她並沒有自己有什麼事,因為商成沒有問。長者有問,弟子有答;長者問到什麼,弟子就回答什麼;不然就是“答非所問”了一一那是對師長的不敬!

“是什麼事?”商成問她。他很不想問起這個事情。這還需要問麼?肯定是連工部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連工部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又能有什麼辦法?但他也不好冷場,隻好搭個台階給田岫。他是這樣想的:能幫忙就幫一把,幫不上當然就隻能請田岫自己去想辦法。

“就是……”

“你坐下來!”商成指了下旁邊的椅子。這是在酒樓上吃飯,又不是在衙門裏辦公,他坐著田岫站著,兩個人這樣的話方式讓他覺得很難受。他一邊讓田岫坐下,一邊伸手去拿茶壺,想給自己還有田岫的盞裏都續上點熱茶湯。他現在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雅室裏的丫鬟侍女都退出去了。他搖著頭在心裏讚歎了一句,這個纖娘子真的是很能幹,臨淵閣算是揀到寶了。

他的手還沒碰到茶壺,還沒落座的田岫已經把茶壺搶到了手裏。她雙手執著茶壺給商成的盞裏續上茶湯,又淺淺地給自己的盞裏也添了一點,放下壺,斜著身在椅子上很恭謹地坐好,完全就象一個等待老師傳道授業解惑的學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