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赴死(1 / 3)

胥若飲下那杯鳩酒的時候,符奕就坐在她麵前。

他一身黃袍,長發束起,眉眼間還隱隱有少年時的影子,此時正斜睨著她,薄唇微微的抿著,眼裏甚至還有如釋重負的愉悅。

他是該愉悅的,胥若任首輔五年,位極人臣,權傾朝野,滲城世家裏,胥若所在的蘭家一家獨大,參天巨樹可蔽日月光輝,他早就想連根拔起了。

隻不過前些年他剛剛登基,根基不穩,不管是蘭胥若還是蘭家,都是為他保駕護航的一把好手,如今蠻夷已平,奸臣已滅,他重權在握,對蘭胥若也算是物盡其用。

目的已達到,他要的是皇權獨尊,又怎會容許此等功高震主,所以,是時候斬草除根的了。

“胥若,你跟朕多年,縱然是犯了錯,朕念著舊情,也給你留個全屍。”

符奕坐在龍椅上,神色不見多少憐憫,聲調低緩,話音幽幽回蕩在大殿裏,左手拇指輕輕的扶著龍椅上的龍頭。

那酒辛辣,胥若握緊酒杯,跪在他麵前,一口飲盡。

那句老話,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事已成定局,符奕以血腥手段屠蘭家滿門,如今蘭家空餘她一人,她病弱之軀,無力改變什麼。

是她太蠢了。

她抬頭,胃如火燒,但還是挺直了背。

她待符奕可謂是傾盡心血。

十四歲入宮,十七歲明麵是聖上欽點狀元郎,暗裏是他七皇子陣營下最鋒利的一把刀。滲城風雲詭變,他替符奕除了多少擋路人,拚上整個蘭家把符奕送上皇位,任首輔五年嘔心瀝血,惡疾藥石無醫。

本算著日子,打算臨終前讓蘭家交出所有實權,給符奕一個安穩的龍椅,臨終時告知符奕自己女兒身,也算了卻自己的一樁心願。

抄蘭家滿門的時候,胥若一口血染紅了一片衣襟,她一生智謀無雙,什麼陰謀詭計在她眼裏通通無所遁形,卻始終沒料到。

這盤意圖鏟除蘭家的棋,暗地裏下了五年的棋。

都太晚了。

給符奕看了看已經空了的酒杯,她對著他勾了勾嘴角

“陛下,臣追隨陛下多年,當年種種皆是皇恩,陛下忘了臣不敢忘”

“此番,陛下舍棄當年情誼”

“臣,也謝主隆恩”

她目光似乎還是如同往常那般清涼,可符奕總覺得透著些淒惶,又透著些怨恨。

動了動唇,想說什麼,但還是沒開口。

胥若的雷霆手段滿朝皆知,他同胥若縱然有情誼,但那在權利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他布局多年,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你犯謀逆,罪無可赦,怨不得他人。”

胥若倒在了地上,意識一點一點的渙散,看著麵前逐漸模糊的符奕,這些年的光景像夢一般從眼前一晃而過。

府裏人丁奚落,由於父親身體原因,多年隻出了胥若一女,家裏無男丁,她一出生,父親就對外稱她是個男孩,自小便當男孩養大。

承載著繼承家族的重擔,胥若從小便謹小慎微,又學權謀之術,又學琴棋書畫,這些年日夜如履薄冰,隻怕一著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十一歲,她在太央湖邊見到了尚且還隻是三皇子的符奕,那小孩一身光鮮,眉眼間確是散不開的憂愁。跟人說話的時候,分明是緊張的,卻偏要做出一副倨傲的樣子來。

她被逗笑了,覺得那小孩真是有意思。

後來她入宮,當了符奕的伴讀,陪他學習帝王之道,陪他麵對皇室欺淩,陪他麵對一次又一次的考核。符奕過得很是不順遂,她蘭胥若作為七皇子伴讀,不出意外此後便是七皇子陣營的人。

符奕奪嫡機會實在是小,胥若也不忍拋棄他,在殘酷的皇室鬥爭裏,胥若終於滿手獻血的帶著符奕走上了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