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槐安點點頭。
並排坐到後座。出於禮貌,方槐安先介紹自己:“顧先生,我叫方槐安,您應該不認識我,我和桑萸的關係……”
“我知道。”顧寅眠淡淡目光落在方槐安臉上,“所以不必再同我解釋這些。”
“桑萸跟你說過我嗎?”
“沒有。”
“也是。”方槐安扯唇,桑萸自是不會主動向別人提他。
顧寅眠薄唇輕啟,似乎並不意外見到他:“你在國外學醫已有些年,這次回國,是想看桑萸過得好不好,然後見見我?”
方槐安嗯了聲:“原本沒打算單獨見您,如果桑萸不願意,我不會貿然打擾。”
顧寅眠挑眉看他。
想到桑萸方才那些話,方槐安眼神沉痛且複雜,他醞釀好情緒,低聲說:“桑萸想放棄去巴黎美院深造的機會,我想這次機會應該極難得,但她準備拒絕,您清楚她拒絕的原因嗎?”
氣氛陡然陷入凝滯。
顧寅眠濃眉緊蹙,他視線直直望向遠方,卻不知是在看哪裏。
方槐安愁容難掩:“我知道桑萸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可我自身難保,隻能隨姑母定居海外,不能陪在她身邊。所以,我很感謝您感謝顧家將她照顧長大。”
顧寅眠已從那瞬間的怔愣中抽離,他眉眼籠著一層陰霾:“不必言謝,她是我妻子。”
一時無話,空氣再度緘默。
方槐安望向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樹。
桑萸舉行婚禮那晚,才同他發郵件。
結婚嗎?同她寄養家庭的長子?
得知消息,方槐安震驚詫異之餘,又不乏擔憂,畢竟桑萸到顧家那年,不過十二三歲,他對他們的關係感到不安。
如今擔憂依舊存在。
但見過桑萸後,方槐安能看出,這個男人與顧家在桑萸心中的份量極重。
他們重要到她不敢輕易鬆手,她在害怕什麼呢?害怕失去嗎?
所以,這究竟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她對顧寅眠沒有信心?
還是,都有呢?
“您的意見如何?”方槐安側眸望向沉默的男人,“我相信我能看出來的,您肯定也感受得到。桑萸那麼年輕,她的人生還很漫長,她的藝術道路不能固步自封,她需要接受更多的衝擊與閱曆。我希望您愛她的方式不是將她困在身邊,而是給她勇氣力量與信心,讓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我相信,她內心深處是願意的。她隻是藏得太深,深到把自己都欺瞞住。又或者,她太在乎您和如今所擁有的幸福,她不想冒險。但說到底,造就她不敢踏出這步的原因,不僅僅隻是她自己的責任,對嗎?”
顧寅眠垂眉不語,他眼瞳被睫毛深深覆住,瞧不清內裏神色。
方槐安忐忑等了片刻,輕笑著開口:“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看著桑萸好,她好,我便好。那年的我雖然不算很懂事,心底卻隱隱約約有了人生中第一個想堅守到底的念頭,我知道我得盡快成長,成長到足以做桑萸永遠的後盾,無條件的後盾。但顧先生,她很喜歡您,所以我希望,在她未來的人生裏,永遠都沒有需要我這個後盾的那天。可如果有,隻要她回頭,我永遠都在。”
顧寅眠靜靜抬眸,眼神突然變得難以形容。
方槐安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磅礴與洶湧,它們似乎想要將他吞噬。
許久,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勢逐漸褪去,顧寅眠眼底多了淺淡幾些許笑意,他定定望著方槐安說:“如你所願,絕不會有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