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梨終於回神:“在,在的。”

又是片刻寂靜。

顧棠梨似是找回喪失的語言能力,她嗓音莫名的空茫無力:“想不到顧寅眠居然是這樣卑鄙無恥的人,等等,桑桑,我實在是太震驚,我現在簡直……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桑萸感同身受,她也是如此,她整個人好像都隻剩下一具沒有思想的空殼。

兩人握著手機通話,空氣再度迎來冗長緘默。

半晌,顧棠梨不知是在歎氣還是在感慨:“大哥,他這算是在騙婚嗎?”

桑萸垂眉著地毯說:“這隻是我的猜測,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爺爺騙我。”

顧棠梨略微抬高音量,氣道:“你傻啊,這還不夠明顯嗎?他擺明就是在騙你和他結婚。我簡直服了,這種事他都做得出來,枉我心底深處一直都以他為傲,我原以為他雖然對我們嚴厲,但絕對是個善良剛正擁有良好品質的人,結果……我對顧寅眠簡直是,太失望了。”

顧棠梨接著說:“氣死我,我當初真以為你倆情投意合,所以才決定結婚。我就說不對勁,我這才出門多久,你怎麼就和顧寅眠如膠似漆了呢?果然有貓膩,桑桑你就是性子太軟和,才被顧寅眠欺上門來,你要是和我商量商量,能被他欺負的那麼慘嗎?”

惱了半天,顧棠梨也意識到現在說這些話為時已晚,她是真的替桑萸難過,也替她茫然無奈:“桑桑,你告訴我,別害怕,你現在究竟想怎麼辦?你想同他離婚嗎?”很快接嘴說,“你放心,我這次絕對無條件站你這邊,你要想離婚,我絕對讚成,我也會幫你。”

“離、離婚?”桑萸像被嚇住,她睜圓迷惘的眸,眼底全是意料不及。

“不想嗎?”

“我……”

顧棠梨見桑萸沒了後話,心底便明白,顧寅眠騙婚這件事是真的,但他們有感情,也是真的。

莫名的,顧棠梨竟鬆了口氣:“你怪他嗎,恨他嗎?”

桑萸輕輕嗯了聲,沒有遲疑。

顧棠梨語含試探:“雖然氣雖然恨,可還是不舍得同他分開?”

沉默須臾,桑萸鼓起勇氣麵對自己最深處的情感:“棠棠,說出來你或許不信,在知道他故意騙我的那一刻,我幾乎被憤怒衝昏頭腦,我很討厭他在爺爺這件事上撒謊,他明明知道我有多在意,卻還是騙我。但這些日子……”眼眶泛紅,桑萸眸中全是水潤,她嗓音漸漸哽咽,“他待我真的很好很好,好多時候,我都在想,就算我們結婚的目的不單純,但他現在肯定有點喜歡我了對吧?隻要有那麼一點點,我就可以很開心很滿足。但我好像還是很不安,我害怕這隻是我的幻覺,我害怕他根本就不喜歡我。所以除了滿足爺爺的願望,我甚至會想,生個孩子很好的,就像雙重保障一樣,多個孩子,他肯定就不會後悔。棠棠你看,原來我也很自私,我也在打著為爺爺的幌子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眼淚一滴滴砸落。

桑萸愧疚地用手背捂住眼眶,情緒有些崩潰。

“桑桑……”這是顧棠梨第一次聽桑萸說那麼多話,她印象中的桑萸總是柔軟的怯懦的,好像沒有脾氣似的。她很少向她吐露心事,這些年總是她在傾訴,而她在傾聽。但顧棠梨從不認為桑萸虛偽,她知道她很赤誠。

顧棠梨突然特別難受,尤其是聽她隱忍的哽咽聲,她便也跟著痛心起來:“桑桑,沒事的,你別這樣。”

……

這通電話持續了很久。

桑萸揉掉黏糊糊的淚痕,到洗手間收拾整理。

她決定聽棠棠的建議,暫時避開顧寅眠,到學校住幾天。

看著鏡子裏狼狽的自己,桑萸不便同顧老爺子告別。

前往學校的路上,她給顧廷尉傳訊息,隻說要去外地寫生,得離開幾天。

雨後的校園充斥著蕭瑟,桑萸找了處寂靜角落,坐在長椅上發愣。

必須承認,她埋怨顧寅眠的同時,心底也有一絲絲歡喜,或許歡喜,並不止一絲絲。

可越是如此,對爺爺,桑萸就越是抱歉。

她絕對沒有辦法在這種情形下麵對顧寅眠。

她需要時間去梳理那些複雜的情緒……

夜幕初初降臨,顧寅眠得知顧老爺子發生意外,驅車從公司趕回家中。

正在客廳等他的顧廷尉望著兒子歎了聲氣,麵色無奈。電話裏,他已告訴他爺爺傷得並不重,但小兩口吵架,總是需要個契機和好,所以顧廷尉才讓長子馬上回家,但——

“桑桑去了學校。”顧廷尉搖搖頭,“說是寫生,得去幾天。”

玄關處,顧寅眠嘴角牽起幾抹苦澀,明日周六,學校組織寫生應該不會定在這個時間。

他權當沒想到這點,淡淡嗯了聲,換鞋上樓:“我去看爺爺。”

背後傳來顧廷尉不滿的聲音:“寅眠你是男人,還長桑桑好幾歲,你急急忙忙哄得小姑娘和你結婚,就該擔起男人的責任。雖然我們大家不知道內情,但能有什麼大事讓你們鬧成這樣?難不成你還想讓桑桑向你道歉賠罪?你差不多得了,桑桑性格好,隻要你服軟說兩句好話,她肯定就不氣了。聽到沒有?等桑桑寫生回來,你就去找她。”

長睫覆住眸中複雜深色,顧寅眠應了聲好。

顧廷尉望著他背影,腹誹道:答應得倒挺好,可別說話不作數。

*

夜色沉沉,萬籟俱寂。

顧寅眠躺在空蕩蕩的床上,側眸遙望窗外濃墨。

恍惚之間,他好像能聞到桑萸殘留在床榻的香味,淺淺淡淡的,像是奶香,又像是花香……

眷念地深嗅,顧寅眠閉上疲憊的眼睛。

他知道,桑萸一直是個聰明的好姑娘,一點即透。

可這次,她還在生氣嗎?

兩天了,她仍不想見他,所以才躲去學校嗎?

其實,他怎麼舍得送她出國?怎麼舍得同她分開那麼久?

但人生實在過於漫長,他不想有朝一日,桑萸會後悔,哪怕隻有萬分之一後悔的可能性,他也不想。

他想給她最好的,什麼都是最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改到18:0更新,這樣每天就能多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