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峰走到了車前,哧地笑了一聲,道:“哥幾個,這麼晚了,到哪去?”
他的話音剛落,他周圍的幾個青年就掄起胳膊,用手中的鐵棍鋼刀將那車皮敲得轟轟作響,緊接著一聲嘩啦的響聲,車窗已經被擊碎,碎玻璃碴濺了車內幾人一身。
他們雖然有人有槍,可是比起車外那幾柄黑洞洞的槍口,他們的一兩把手槍單薄得像是孩子的玩具。
不,應該,連他們本身,都像是孩子的玩具,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們都深深明白廖青峰的作風——束手就擒,還有一線活路;若是掙紮,死無全屍!
車內嘍囉抱頭的抱頭,投降的投降,這時候,已經有幾人將後車門打開,將老雷接了出來,像是回光返照。老雷竟覺得渾身都輕快了許多,竟也似能健步如飛了一般,沒怎麼用旁人攙扶,就一瘸一拐地衝向了廖青峰,抱住他的肩頭,嗓音卻哽咽。道:“二少他……”
廖青峰駕著他的胳膊,道:“你傷的不輕,先上車。”
老雷沉重地點了點頭,幾個人上來攙著他向著車上走去。
長街上響起幾聲沉悶槍響,隨後。廖青峰也追上了老雷的步伐,有人開啟車門,他和老雷先後上了車。
甫一坐定。老雷便見到汽車倒座上坐著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穿的一襲黑絲絨長裙,帶著黑色帽子和手套,手裏吸著薄荷香煙,露出的麵容看起來有幾分色衰,可是整個人看上去,卻依然風韻猶存。
“你……”老雷有些啞然。
那女人把手裏的香煙遞給老雷,道:“抽口。解解痛。”
聽了這話,老雷通身一震。
這話太久違了,曾經在很久很久之前。這曾是這城裏的角頭的口頭禪和作為,如今,竟在一個女人的身上複製。那麼她……難道是……
那女人輕輕仰頭,麵容在車燈在中顯現清楚,她緩緩和藹笑道:“老雷,好久不見。”
老雷雙眸圓瞪:“彩蝶……大嫂!”
女人緩緩笑道:“如今人人都叫我郭夫人,我已經好久沒聽過我的江湖名號了……”
廖青峰麵色坐在一旁,沉聲道:“雷哥,你感覺怎麼樣?”
老雷將手裏方才郭夫人遞給他的香煙猛吸了一口,咬牙道:“我沒事,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要將老五碎屍萬段!媽的,背信棄義想當老大,畜生不如!”到這裏,嗓音又有些低沉,望了望廖青峰,又看了眼郭夫人,低聲道:“我在外地……真不知道這城裏會發生這麼多事!都怪我當時出去躲風頭,若是我不走,也不會……二少他……”到這裏,嗓音又是沙啞。
郭夫人眸色清冷,道:“老雷,如今亂得很,人心不齊,早晚是個禍害。如此一來,正好清理門派。”
……
廖青峰和郭夫人回家的時候,方錦如一眼便看到了廖青峰衣衫上的血跡,心中不由地吃了一驚,自然而然地向著郭夫人問道:“郭夫人,你沒事吧?”
郭夫人端莊落座在沙發上,慈眉善目地搖了搖頭,又將桌上紅茶端起來,輕輕呷了一口,明明很是靜謐,可是方錦如卻覺得她此時像極了兆蒼,都是在靜默之下,斂藏著內心的腥風血雨。
廖青峰去洗手間收拾身上的血漬,郭夫人將周圍人等屏退,讓方錦如坐到她的身邊,突然歎了口氣。
“方錦如,我曾想讓你遠走高飛,先出去避避風頭,如今,恐怕世事又發生了變化。”
方錦如沒做聲,隻是抬頭用詢問的眼神望著她。
郭夫人又道:“你之前曾得罪過日本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隻是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日本人還會對你不利。這些日子你沒回家,方家作坊和顧氏工廠,都遭到了日本浪人和一些城市破落戶的打砸,似乎是有所蓄謀。或許是日本人本來忌憚二少的勢力不敢動你,現在得了機會秋後算賬,也或許是有什麼人指示,暫時不為可知。但是目前清楚的是,若是你此時退縮、逃避,那麼你們方家的產業和顧氏的產業,恐怕在你回來之後,都將早已不複存在,難以保全。而且,你家裏人的安全,也是個問題……”
“什麼?”方錦如這才聽家裏竟然遭到了這樣的變故,這些日子以來生怕連累家裏,反而不敢跟家裏聯絡,卻沒想到居然遭到了日本人的報複性暴力襲擊!
“如今,還有個辦法,你不用東躲西藏,不用離開城裏,方家和顧氏的產業,你都可以光明正大繼續做下去,且可以做得更大。”郭夫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有幾分張揚。
“什麼辦法?”
“你來幫我。”郭夫人又喝了一口茶,緩緩道,“幫我守住二少的一切。”
方錦如的瞳仁一縮,似沒聽清,腦袋晃了晃,驚道:“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