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個五六歲的女娃,一雙眼滴溜溜地轉,很是機靈的樣子,紮了個雙丸子,一身紅,連發上的流蘇都是紅色的,一張小臉白白淨淨,又微微有些胖,粉妝玉琢,生的好看極了。
白於江跟著她,是因為她胖乎乎的小手上,帶了隻嵌金水波紋玲瓏玉鐲,看得白於江心裏一震,他總覺得自己好似在哪裏見過這個東西,很重要很重要。
小姑娘跑到側門,好像是撿了個沒有爆完的炮竹,想找個火折子自己點了,一回頭卻看見有個叔叔跟著她,便歪著頭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白於江心裏莫名其妙慌了起來,他解開鬥笠,蹲下來,還未說話,小姑娘忽然衝過來摟著他喊爹爹,白於江心裏咯噔了一下,手卻不自覺地抱著了小姑娘,溫和地說:“孩子,你叫什麼?我,我可能不是你爹爹,你大約是認錯了人。”
小姑娘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摟著他的脖子說:“你就是我爹爹,大伯畫了你的畫像,同你一模一樣,娘親日日地看,日日和畫像說話,我知道,爹是個大英雄,早晚會回來,果然你就回來了!”
白於江心裏仿佛有刀子一下一下地割過,好像空缺的那一塊漸漸就要回來,他迫使自己鎮定,問小姑娘說:“你叫什麼?你娘親叫什麼?”
“我叫茉兒,娘親說爹的名字中有個墨水的墨,所以取了什麼諧音,我名字裏便嵌個茉莉花的茉,我娘,我娘叫秦花月,但是娘親說,爹爹喊她‘五兒’。”
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秦五”這名字仿佛一把鑰匙,那一瞬間風祁墨想起來所有的過往,十餘歲時的初遇,與影煞的血戰,意安溪邊他騙她自己快要不行了,雲府裏他橫抱著懷裏的人兒,小小的家裏,他拉著中合歡水的她,拜了天地。
紛湧的記憶層層疊疊地砸到他的腦中,他全都想起來了,卻抑製不住地淚流滿麵,茉兒被他嚇得往後退了兩步,睜開他的懷抱。茉兒還不懂,眼前的爹爹,為什麼要哭成這般模樣,娘親不是常告訴她,爹爹是頂天立地的男人麼?
有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喊“茉兒”,一個女子邊過來邊道:“你這個小東西,你青姨馬上要進門了,我忙都忙不過來,還得來找你。”
茉兒糯糯地喊了聲娘親,跑到女子的腿邊將她抱著,指著那蹲在地上的男人說:“爹爹,他是爹爹。”
秦花月睜大了眼,整個人仿佛被定住,她深深望著那個男人,眼裏好像望穿了這六年的光陰,柳絮在空中紛飛,春日的暖風把過往的苦難都卷到了遙遠的地方。風祁墨將眼淚擦幹,緩緩站起來,對秦花月伸出了雙手:“五兒,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