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這一切隻不過是他的有一場幻夢,怕醒來之後,發現眼前的女子會像他無數次的午夜夢回那樣消失不見,怕這又不過隻是他的一場癡心妄想。
他亦怕她會逃走,怕它再也見不到她,找不回她,怕她不要他。
所有的恐懼與不安,都在他再次找到她之後,變得越發深重,沒有什麼比得到再失去,更痛苦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他再也不想經曆一次那樣失去的痛苦。
盡管他沒有再說下去,蘇栩栩一瞬卻能夠完全明白他所有那些未竟的話語,心,就是一顫。
她沒有接口,甚至沒有看他,隻是道:“先喝藥吧……”
顧景煜望了一眼她遞過來的藥碗,然後抬眸定定的望向她:“朕剛才昏迷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趁機逃走?”
語聲頓了一頓:“或者幹脆一劍殺了我……這樣,我就再也不能纏著你了……”
男人嗓音低啞,一雙墨黑的眸子,卻如暗夜裏的星辰一般,深深的凝在她身上,就像是要透過她的眼眸,直望進她的心底,將那些被她掩埋著的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敢觸碰的真實情愫全都迫著她拉扯出來、暴露在日光之下一般。
蘇栩栩躲避著與他的視線相接。是啊,她為什麼沒有趁著他人事不省的時候逃走,為什麼沒有更狠一點,直接將他殺了一了百了?她甚至連動過這樣的念頭都沒有。
她還記得當她看到他吐血的那一刹那,她心底的慌亂,她記得,她扶起他的時候,手在顫、心也在顫,那樣的害怕,那樣的不受控製,她記得當大夫告訴她,眼前修長的手的男人沒有性命之憂的時候,她又是多麼的喜悅,就仿佛那顆著緊的心,又再一次活了過來一般。
她根本無暇去想要不要拋下他一走了之,她甚至從未有過一分一毫這樣的想法。
女子的沉默,就像是一把火,將顧景煜浸在無邊苦海裏的一顆心,又點燃了起來,一下一下,再一次鮮活的跳動起來。
“你還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顧景煜目光灼灼,死死的望住對麵的女子,眼中的光彩像是隨時都會滿溢而出一般,倒映著麵前女子的身影,墨眸裏,全都是她。
蘇栩栩多麼想自己能夠說一句“不”,說一句她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她騙不了自己,騙不了自己的心。
她沒有看向對麵的男人,不敢看向他,因為她怕隻要一對上他的眼睛,她所有隱藏的情愫,所以對麵前男人的擔心、關切,所有對他這些年來的念念不忘,便會再也無所遁形。
盡管她什麼都沒有說,但這樣的反應,對顧景煜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巨大的狂喜,像是驚濤駭浪一樣將顧景煜一下子擊中了他,令他一瞬幾乎忘了言語。
“我就知道,你還是在意我的……”
顧景煜難掩激動的握住她的手,指尖冰涼,掌心卻是一片火熱:“所以,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他牢牢的望住她,墨黑寒眸裏裏盡是對她可能的回答的期待與乞求。
他的大掌,緊緊包裹著她的手,蘇栩栩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緊張,她不敢看他,同時試圖將手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但是卻隻叫對麵的男人握的更緊。
無奈,蘇栩栩隻得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認了,既然她始終狠不下心來離開他,唯一能做的,除了接受這一點之外,也再無其他的辦法了。
隻是,她這樣的回答,卻顯然不能夠叫對麵的男人滿意,於顧景煜聽來,便似這隻不過是她被逼無奈之下的舉動罷了。
火熱的一顆心,像是被人兜頭澆下了一盆冰水,瞬時冷了下來。
蘇栩栩能夠感覺到在她這樣說之後,對麵的男人一下子黯然下來的情緒,咬了咬牙,蘇栩栩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隻道:“喝藥吧。”再一次將藥碗遞到了男人麵前。
顧景煜深深的望著她,像是望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又仿佛隻是一瞬,然後同樣的一言不發的接過她手中的湯藥,然後一飲而盡。
苦澀厚重的湯藥,像一團棉絮似的梗在他的喉頭,仿佛每一次的呼吸,都帶來同樣苦澀的滋味。
顧景煜望著麵前的女子,沒關係,哪怕她隻是因為他的逼迫,才不得不選擇回到他的身邊,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想要她,他寧肯她恨他、怪他,也不想再一次與她分離。
隻要她願意回到他的身邊就好。
……
明天就要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