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南?”

薑穂兒一下呆住了, 遲疑道, “好端端的, 為什麼要回去?”

她以為阿娘有了吳管事,便有了依靠,不再想回鄉了。然話才說出口,她又隱約意識到了, 現如今的狀況,可能確實算不得“好端端”吧……

薑明遠整日上門,弄得街坊鄰裏都知道了他們的關係,如此一來,怕是叫吳清中十分尷尬的。

雖然阿娘早已經對那薑明遠死心,但奈何對方臉皮厚如城牆啊,如此下去, 怕是再怎麼堅如金石的感情也要出現裂縫,阿娘好不容易才等來這麼一個真心相待的人, 若是再被薑明遠給破壞了,豈不冤枉?

雖然思量到了一些端倪, 可薑穂兒到底還是氣不過,又攥拳道,“不對的分明是他,憑什麼要我們走?”

穀三娘無奈道, “他到底是個當官的,咱們硬碰硬,怎麼能碰得過?”

所以惹不起便隻能躲了, 躲得遠遠地,那薑明遠總不會為了追她們放棄官位離開京城吧!

雖然明白這層道理,但薑穂兒還是覺得憋屈,隻噘著嘴,一時沒說什麼。

而眼瞧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吳清中終於開口,歎道,“說來還是我沒用,如若我能有些本事,就不會叫你們如此委屈。”

薑穂兒一怔,這才意識到誤傷了好人,趕忙解釋道,“吳伯伯您別誤會,這事無論如何也怪不到您頭上,再說,您好好的一個王府管事,如若離開京城,可就丟了,我就是替您覺得不值,沒有旁的意思……”

吳清中卻又反過來安慰她,“沒什麼替我不值的,如若沒有你娘,我就算在端王府呆一輩子又有什麼意義?那終歸是伺候人的活兒。”

說的倒也是,就算是王府裏的管家,也還不是伺候主子們的,別看平日裏在滿府的下人們麵前風光,哪日主子們一翻臉,打罵也得照樣受著。

正常人誰不想過自由日子?薑穂兒正感慨,又聽吳清中道,“其實我同你娘考慮回江南,並不因為薑明遠這一樁,現如今京中的局勢……”

他語聲一頓,叫薑穂兒頓起好奇,“京中的局勢怎麼了?”

吳清中麵上一片嚴肅,先起身把房門關好,才又回到娘倆跟前道,“此話隻咱們自己人說,出去萬不可傳揚。”

見娘倆點頭,才又續道,“當今陛下與端王府雖為同祖的宗親,但近幾年卻處處針對王爺父子,盡管王爺並無任何不軌之心,然陛下卻步步緊逼,甚至屢設陷阱,隻等抓了王爺的把柄,而王爺與世子……也不是沒有籌謀的,如此下去,大約終須有個了斷……”

這話可把娘倆給嚇了一跳,穀三娘壓低聲道,“難不成王爺要……”

盡管房中沒有外人,但謀反二字,她還是隻敢做個口型,畢竟對於平頭老百姓來說,這事兒實在太大了,大道連想都不敢想。

薑穂兒此時卻是心間一頓,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那夜蕭元翊來看她的時候,也告訴她過些日子京城大約要亂,難道他指的就是這個?

老天,他居然要幹這樣的大事!

她震驚異常,半晌,才想起問吳清中,“那,那端王府有勝算嗎?”

她再怎麼無知,也知道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大事,一旦蕭元翊幹不過狗皇帝,一定會隻剩下死路的。

然而吳清中又如何能答得了她?隻能歎道,“這是主子們的大事,咱們如何得知?更何況這條路何其驚險?誰又能保證一定能成得了?”

薑穂兒怔住了,她腦間一時閃過無數個念頭,甚至有一瞬曾想到,難不成上回的見麵會是最後一次?

鼻子竟控製不住的有些發酸,她此時隻能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叫阿娘和吳伯伯看出異常,連阿娘和吳管事又說了些什麼也沒留心聽。

如此說了一陣,吳清中也算是將最大的顧慮全都說出了,他歎道,“主子們的大事咱們管不了,能將自己的日子好好過下去就得了,無論日後誰輸誰贏,京城總難免要受波折,江南畢竟遠,料想總能消停些。”

穀三娘也讚成,點頭道,“落葉歸根,回去就回去吧,這輩子也不做大富大貴的美夢,咱們都能平平安安就成。”

說實話薑穂兒是個怕死的,若是以前遇見這種情況,她肯定立刻就收拾東西了,然今次,竟猶豫起來。

她問道,“可伯伯在王府裏做了這麼多年,王爺可輕易會放人麼?還有,酒樓又要怎麼辦?好不容易生意才好起來的……”

吳清中苦笑道,“王府裏外,不定多少人想謀劃我的位子,我上午去秉明,保管下午就有新人上任,至於酒樓……哎,都是身外之物,若與安危相較,那根本都不算什麼,大不了咱們回去再開一間,江南富庶,不愁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