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遇沒有想象中的難堪或激動,似乎他們隻是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然後互相道了一聲‘哦,原來你也在這裏麼’。裴清儀隻怔了片刻,嘴角便帶上了慣常客氣的笑,跟他簡單寒暄。
是很久沒見了,四年多了,男人深居簡出平時也幾乎不會接受媒體的采訪,裴清儀偶爾看過他的幾次都是在經濟類的報紙上瞥過一眼。
沈鈞沒有變多少,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紳士、英俊而迷人。
他們在附近的一間咖啡店坐下,裴清儀點了一杯黑咖啡,苦澀的味道迅速從舌尖蔓延,刺激著大腦,使得他錄製很久之後的頹靡精神也慢慢變得清醒起來。
“沈先生,您今天、是來特意等我的?”裴清儀把咖啡杯放下,抬頭看他,發現他也在一直看著自己。
那影視中心一直都是錄製節目的地方,附近來往的人幾乎都是從事影視行業的,沈鈞的公司離這裏很遠,應該不是偶然走到這兒來的。再說,如果他是為了公事而來的話,就更說不通,那他為什麼要在路邊站著而不進去呢?
沈鈞之前想到的說辭在真正麵對他的時候卻都派不上用場了,他一直在看著裴清儀,青年變了很多,無關容貌,隻是氣質。
之前的裴清儀溫柔可親,但外熱內冷,稍稍接近就能發現他總是帶著抗拒和別人接觸,那種疏離是刻在骨子裏的,像是因為受過傷而不再見人寧願蜷縮一團的刺蝟。現在,他依舊神態溫柔,但很從容,他身上有一種無法忽視的氣場,很能吸引人。
可是,裴清儀對他很客氣,沈鈞能從那客氣中讀出是疏離的意思。
他隻能幹巴巴地說了一聲‘嗯’,又想起老爺子老夫人的話。
沈鈞想要開口卻覺得這樣貿然就問太過失禮,便說一句,“你現在過得還好麼?”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這話說得太不漂亮,其中掩蓋不住的關心意味怕是太強,會讓人誤以為騷擾。
雖然話一出口就後悔,卻無法收回,男人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青年的眉蹙了蹙。
“一切都好,多謝您掛心。”青年的聲音依舊溫和,但已經有些要離開的意思,他詢問,“YXDJ。您今天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麼?如果是的話現在說就好了,我家裏還有人在等著,時間有點緊,怕是要早點回去了。”
他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沈鈞沒有不讓他回去的道理,頓了片刻,倉促地問,“聽說、你還有一個孩子,是麼?”
裴清儀攪著咖啡的手停了下,“聽誰說?”
“清儀,你是承認了。”沈鈞苦笑一聲,果然是猜到了,“你這幾年都不怎麼接劇,就是因為孩子的事情麼?”
裴清儀因為長情一角走紅,而在《何處長安》爆紅成為年度現象劇之後,那個除卻男主之外人氣最高的角色——長情的演員卻全程沒有參與宣傳活動,這一切都是不怎麼合理的。藝人在上升期的時候都會多做宣傳來鞏固人氣,吸收粉絲,但裴清儀卻在最火的時候查無此人,沉寂了大半年之後才繼續拍戲。
如果是那時候有的孩子,所以才不能外出宣傳,那這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裴清儀靠坐在椅子上,左手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桌麵,他對上男人的視線,看得出他還有其他的話要說,索性把話替他說了,“沈先生,您是來問,那孩子是不是你的是不是?”
“我沒想那麼失禮,抱歉。”
沈鈞想說的都被他說了,隻能道,“如果你不願說的話,就不用了。”
“是你的。”裴清儀下一秒說。
他看著男人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複雜,那其中有震驚、有愧疚,有驚喜,重重情緒交織在一切,彙成裴清儀所不想看懂的神情。
“清儀……”
裴清儀淡淡看著他,“先生,我們已經離婚了。”
“……”
先生,這個詞已經多久沒再從他口中聽到了呢?現在驀然再聽到卻心緒萬千。
以前的那一聲‘先生’載著滿懷柔情和依賴,軟軟地,總讓人心中生起無限愛憐,而他這一句先生卻是陌生人之間的問候,像在路上告訴一個素未平生的人——先生,你的東西掉了。
“為什麼當初不告訴我呢?”男人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些許痛苦的表情,一向不讓人看透的情緒在知道自己在這世間還有一個至親骨肉的事實麵前也退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