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章,這個名字對老夫人來說自然不算陌生。
氣度雍容的貴婦人罕見地有些失態,微張著唇,愕然問,“清儀,你……你說你是徐家的人?”
“是。”
裴清儀已經把這個身份忘了太久了,如今再提起不過,隻是還有那麼些許的執念無法釋然。
時光能磨平不少的東西,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怨天尤人了,他甘心接受一切命運的磨難和不公,昔日的仇怨早都放下,不再去想著報仇,所以,在老夫人顫抖著唇問他是不是還在恨沈家的時候,他回答,“已經不恨了。”
老夫人沉默著。
青年確實變了很多,時間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以往不能觸碰的慘痛經曆也可以淡然對人說出了,“沈夫人,我之所以告訴您這個身份,隻是想說,我和他走到這一步並非隻有感情的原因。您不要再勸我了,我們之間……已經很難回去了。”
青年的聲音輕輕地,每一個字卻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老夫人看向他的目光沉痛,似乎想要伸手輕輕撫上他肩去安慰他,手伸出去,卻停在半空中,放下了。
老夫人幽幽地歎息一句,“孽緣,都是孽緣……”
“當初徐家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誰不知道會是那樣的結果。”她苦笑一聲,道,“清儀,你要怨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畢竟當初肯徐家出事肯定有沈家一部分原因。隻是,上一輩的恩怨怎麼都不該由你們來承擔,我實在不想看到你為了這件事兒傷心。我們做錯的事,不該由你們下一輩來承擔的。”
“我知道。”裴清儀輕聲說。
他知道該怎麼做的,在他坦然跟老夫人坦白自己的身份時就已經放下了上一代的恩怨。
他能怪當初的沈家什麼呢?徐家不過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誤入了失敗的那一方,成王敗寇,一朝改變便跌入雲泥,而沈家作為追隨勝者的那一方成為新貴,晉升上流社會,雙方的差異隻不過都是賭輸賭贏了而已。如果當初是沈家賭輸了,也會是和徐家一樣的結果。
裴清儀清楚地明白徐家的覆滅怪不了別人,也怪不了沈家,隻是,他如今已經回不到和沈鈞毫無芥蒂的日子了。
他暫時沒有打算再回沈家,這是裴清儀對老夫人最後的回答。
老夫人被他的身份弄得久久不能平靜,再也沒有開口勸他,她隻覺得自己要是再勸未免太自私了,也說不出口讓他放開心結回到沈家的話。
“清儀,如果你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吧。”
老夫人在踏出廚房門時,轉身對他說,“記著,沈家的門永遠對你敞開,你,除了這裏,可還有一個家呢。”
“……謝謝。”
老夫人之後再也沒有提過勸他回沈家都事兒,就連老爺子在飯桌上說起要裴清儀回沈家的時候還埋怨地訓了老爺子一頓,要他好好吃飯,弄得老爺子都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來的時候原來都商量得好好的要勸裴清儀回去,怎麼她又不讓提了。
他們在裴清儀家做客了半天,最後要走的時候都依依不舍,小小跟他們接觸過之後已經不怎麼怕生了,在兩人要走的時候還站在裴清儀身後,揮手說爺爺奶奶慢走。
老夫人欣慰地說青年把孩子教得很懂事,彎下腰,笑眼微眯著揉了揉小孩子的頭頂,跟他也說了再見。
她抬頭,看向裴清儀時目光溫柔,伸手和他擁抱了一下,在分離的時候,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放心吧,我們不會把小小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