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子這是何意啊?”朱邪赤心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孟從雲的意思,但是旁邊的方德威卻一瞬間隻覺得哪裏不對,不過未等到他開口,孟從雲卻已經自顧自道:“大汗誌在何處?”
“助我沙坨人找到一塊落腳之地,繁衍生息,本汗希望有朝一日草原上能有我沙陀人的身影。”朱邪赤心在孟從雲連續兩次追問之下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聲音之中似乎透露著一股不甘的氣勢,“我沙陀本是突厥的後裔,是真正的草原之主,是萬族之王。總有一天,我要統一草原各部,殺到漠北,將當年的叛徒全都打翻在地,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什麼才是血債血償!我突厥人的血不會白流,草原已經沉淪百年了,我要結束這一切。”
“是嗎?”孟從雲看著對方那赤紅的雙眼,歎了口氣道:“大汗沒說實話,或者說沒有說完。當年突厥之敗,乃是天可汗勵精圖治,舉全國之力,將其打落塵埃,終結了這個草原神話。可不是其他部族背叛所致。當年薛延陀和鐵勒等部叛離突厥,大漠草原一分為二,乃是天意,不是人為。你們碰到了天可汗,碰到了一個將星閃爍,文臣武將層出不窮的時代,以草原貧弱之地妄圖對抗中原之鼎盛一代,敗得不冤枉。而大汗在從雲麵前隻提昔日背叛部族,卻絲毫不說和我漢家的百年恩怨,難道是說,因為我是漢人,所以大汗不打算告訴我了?”
孟從雲的話看似說的漫不經心,而且沒人知曉他的意圖,但是朱邪赤心卻仿佛一瞬間覺得自己抓到了什麼,當即點頭道:“誠如七公子所言,本汗的確有所顧忌,並非不肯明言。我沙坨人在西域輾轉百年,部族凋零,回到陰山草原之後卻發現那裏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草原了,頡利人勢大,部族繁盛,從東到西綿延萬裏,不是我等能夠覬覦,而幽北,耶律人也是興旺異常,逐年強勢,我沙坨是突厥最後的血脈,不能在這樣的衝殺與爭奪之中白白耗盡了部族元氣。所以,才想到了燕地,也隻有這樣才能讓部族兒郎能有機會歇腳,讓我沙坨人能有機會恢複元氣。”
“隻是大汗難道忘了,燕地乃是漢家河山,你們在這裏如何能夠繁衍生息?”孟從雲臉上帶著一絲莫名的感歎道:“大汗為了部族殫精竭慮,謀算至此確屬難能可貴,隻是自本朝開國至今,燕地就是大晉對抗幽北草原的第一線,也是漢軍領略北地的重點。此等要害之所,隻要不是腦子壞了,焉能要異族進入?難不成大汗歸順朝廷了?”
“這就要歸功於你的父親,孟侯爺了。”朱邪赤心似乎想從孟從雲臉上看出一點其他的意思來,但是讓他失望的是,就算是他說出這句話,孟從雲依舊表情如故,絲毫沒有變色。這種風輕雲淡的態度也讓他更堅定了要將對方收到自己麾下的信心。沙陀族內不缺勇武善戰之人,但是這種謀策萬軍之士卻幾乎沒有。一個沒有智囊之士謀劃的部族如何能夠複興?如何能夠走向繁盛?這才是他如今最想得到孟從雲的原因,他仔細打探過孟從雲的過往,也知道對方的經曆,這種設謀定計,運籌帷幄的本事才是沙陀族最急需的。
所以朱邪赤心毫不遲疑,將自己和孟昭圖的交易和盤托出,“本汗在帝都見過你父親一麵,是他指點我帶領族人來燕地的,也是他指點我來幽州尋你,看得出來你父親對於你還是很看重的,是他將你推薦過來,否則這茫茫人海,本汗又如何會知道七公子呢?你父親和本汗約定,燕地可以借給我沙陀族作為休養之地,但是朝廷的幽北邊患也需要我沙陀人出力,這也算是兩相便宜的事了。”
朱邪赤心的話讓一旁的李世楠和南延平臉色大變,這等事情都可以答應,一旦沙陀人做大,又如何會信守約定?對方一旦占據燕地,又豈會再吐出來?燕地乃是中原在東北的屏障,一旦丟失,整個大晉河北道將再無險可守,一馬平川之下,一旦沙陀人南下,鐵騎數日之內就能踏遍黃河兩岸。這等於把自家的命脈之地拱手送給敵人。這朱邪赤心如今看著似乎沒有對漢地動心思,但是如他所言,他們是突厥的後裔,是當年被天可汗強行打敗的部族,又豈能忘了百年仇恨?中原繁華,曆來是草原各族覬覦的對象,把一頭狼放在自己的院門口,這難道就不怕反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