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慈哦了一聲,不動聲色的切入要害,“那初小姐讓孩子叫懷安什麼呢?是爸爸,還是舅舅?”
他的問題並不直率,但是內裏咄咄逼人,藺懷安擋在初曉倩的麵前,“小樂叫我爸爸。”
白慈可能是笑了一下,也許也沒笑,他繃直了身體,嘲弄道,“所以你們的代孕合同是簽著玩的嗎?”
“孕母和卵子提供者同屬一人,精子捐助者不必放棄父親權利,母親願意共享探視權,你們是不是連監護權都沒有分割啊?——代孕本來就是一場異化勞動,藺懷安是小樂生物學上的父親也就罷了,初小姐還想讓他做生活上的父親,是嗎?”
白慈看著初曉倩,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以至於每一句話都說的字字殺機。
今天若隻是白慈和藺懷安對峙,兩個人智力相當、口才相當,白慈不一定會挖到什麼,但是有初曉倩就不一樣,就算她是那種打不贏也要打的姑娘,她也扛不住白慈的語言碾壓。
初曉倩果然慌了,囁嚅著我沒有,一邊求救似的看向藺懷安。
藺懷安也覺得白慈過分了,他以前並不會對女孩子這樣疾言厲色,語氣有點強硬的道,“父親責任是我主動承擔的,小樂也是在他出生後我主動認的,跟曉倩沒有關係。”
他不許他刁難她,他讓白慈一切衝著自己來。
話到如此,白慈又有何好說。
父親是他主動當的,孩子是他主動認的。他覺得沒有意思,抓到了別人的痛處,也把自己弄得狼狽。
他不想當著外人和藺懷安吵,藺懷安同樣想早點把曉倩送回醫院,就那麼給初曉倩披上大衣走了。
他倆走後,白慈就到陽台上去抽煙,看了會兒寂寂寥寥,萬家燈火的帝都夜景。藺懷安回來時候,白慈還維持著抽煙的姿勢,藺懷安找進來,給他多披了一件衣服。
是白慈先開的口,“初曉倩身體怎麼樣?”
“醫生說好好養,再活十幾年沒有問題。”
“她的病不會遺傳嗎?”
“硬化症女性發病率高,曉倩懷孕時一直有孕檢,確定是男孩並且沒有健康問題才生的。”
白慈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們倒是想得周全——那等她去世了,你承擔撫養義務?”
藺懷安歎了一口氣,“我並沒有法律上的撫養權,但如果初叔初嬸那裏不方便,我肯定是要幫著分擔的。”
“哼,你來分擔?現在的女孩子啊,真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麼,自己還是個孩子就要生孩子,生完孩子還要別人來分擔。”
“當時曉倩的病症已經出現反複征兆了,她沒有多少時間就要失去生育能力了,她想當媽媽,想有個孩子……”
“所以呢?她就應該去生個孩子是嗎?”白慈幾乎要笑了,他聲如金石,責備中帶著真氣,“生個孩子,讓孩子替她活下去,完成她未了心願,幫她看世界是嗎?母親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嗎?你們生了他,把他茫然的帶到這個世界上,早早的預知了他要幼年無父,長年無母,可孩子知道嗎?那孩子願意嗎?一條生命可以亂生亂養嗎?這就是初曉倩的心願?這樣的心願你居然還做了幫凶是嗎?!”
白慈內心最冷漠,卻也最柔軟。
他不能接受任何不是因為相愛而誕下孩子的行為,不能接受孩子成長過程中的缺失和不完美。
“是,是我們自私。”白慈句句如刀,藺懷安的嘴唇也不禁顫抖起來,他凝視他,咬緊了牙根,“我和曉倩的確隻考慮了自己沒考慮孩子,但你敢說你沒有偏頗?你幼時顛沛辛苦,所以隻拿自己的邏輯推己及人,你認為生命不值得,人間不值得,活著不值得,就算小樂生在父母雙全的家庭裏,但凡貧困了些,你都會替孩子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