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略感詫異,沉吟了一下,在奏疏批了個“準”字,才沉聲道:“宣。”
三位內閣輔相同時前來,難道出了什麼大事?但皇帝覺得依自己的耳目,不可能是他們先知道。
畢自嚴、陶朗先和熊廷弼入內拜見,山呼萬歲。
“平身吧!”皇帝坐正了身子,命宮人搬來繡墩,“賜座。”
三臣謝過之後,在繡墩坐下,沉默了片刻,畢自嚴率先躬身奏道:“啟稟萬歲,呂宋總督李旦有奏,請設中行分行,開展異地彙兌。”
幾年的時間,李旦在呂宋經營得不錯,按照皇帝的思路,呂宋自由港的名聲越來越大,商貿甚是繁榮。
而每年向朝廷解送的賦稅也穩定在百萬左右,基本都投入了海軍建設,使得在亞洲,明國海軍已是無敵的存在。就算與西夷相比,差距也在很快地縮小。
皇帝伸手點了點桌案的奏疏,說道:“朕已看過,著中行派人前去考察核驗,若條件合格,便增設分行。”
異地彙兌早就在內地開展業務,而湄公省是第一個,可卻不算海外。呂宋才是真正的海外分行,盡管將來有可能納入大明的直接管轄。
在呂宋開了頭兒,皇帝可以預見,坤甸、淡馬錫等地的總督,也將提出這樣的要求。畢竟,異地彙兌方便快捷,對於商貿的促進作用,十分巨大。
當然,首先要有雄厚的財力,也就是保證金。呂宋總督李旦提出了一千萬,皇帝讓戶部議定,不想又是自己一錘定音。
“啟奏萬歲。”陶朗先躬身奏道:“官員財產申報,微臣與督察院畢大人商議,可先於京畿試行。”
皇帝點了點頭,心中更加疑惑,這又算什麼大事,試行還是自己的建議呢!
見皇帝的目光移到自己身,熊廷弼暗自苦笑,隻得躬身奏道:“西南土司聯軍今年發動,請求朝廷派炮兵支援。另外,與葡萄牙人既達成協議,海軍亦可入印度洋,先在葡人據點停靠。”
“好。”皇帝簡單地說了一個字,目光掃視著三位大臣,隻等著他們說出真正的來意。
畢自嚴等人交換著目光,心中也甚是為難和矛盾。
終於,畢自嚴還是硬著頭皮站起身,躬身道:“萬歲英明神武,功績超秦皇漢武,此國之幸,臣之幸,民之幸。微臣等望吾皇繼續勤政治國,使我大明千秋萬代,盛世永存。”
“微臣等望吾皇繼續勤政治國,使我大明千秋萬代,盛世永存。”陶朗先和熊廷弼也起立躬身,一同附和。
皇帝垂下眼簾,心中恍然。三位重臣覲見,是來勸諫自己的。顯然,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讓他們有了自己怠政的感覺。
嗯,倒也說得過去,自己和以前數年相比,確實偷懶了,但絕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
明白了重臣的來意,皇帝思索了半晌,大殿內陷入沉寂,不知是風暴前的寧靜,還是寧靜是爆發的壓抑。
“眾卿賜座吧!”皇帝終於開口,語氣和熙,讓三位垂首躬身的重臣稍微鬆了口氣。
皇帝已經斟酌好了句辭,緩緩說道:“朕今年確實不如以前那般勤於政務,但卻不是怠政,而是另有深意,你們想必還不清楚。”
“微臣等恭聆萬歲教誨。”三重臣躬身受教。
皇帝擺了下手,示意宮人茶,這已經是很高的禮遇。畢竟隻有三位重臣在殿內,稍微有違禮數,也不算什麼。
“傳承,朕是為了大明帝國的傳承。”皇帝喝了口水,沉聲說道:“不是江山,而是模式和理念。朕百年之後,不希望人亡政息,大明帝國重又走老路。”
“萬歲春秋正盛,不可輕言不祥之事。”
皇帝笑了笑,對著年紀最大的畢自嚴擺了擺手,說道:“什麼萬歲,人活七十古來稀,朕說在年,又有何不祥?”
向下壓了壓手,皇帝繼續說道:“朕隻與你們三人說,今年的怠政其實是放權之舉。製度已日趨完善,官吏也日漸精幹,所處理的政務甚得朕心,或者說是符合朕製定推行的國策,朕心甚慰,又何必事必躬親?”
皇帝的聲音在殿內回蕩,激蕩著三重臣的內心,“因皇帝的賢愚、明昏而決定帝國的興衰,這是朕最擔心,也正在著力加以預防的事情。朕的繼承者是個什麼樣子,誰也難以預料。甚至有前明後昏,以致誤國誤民者。”
“擴張為民的國策已經成形,開拓進取的理念再深入人心,我大明帝國就算有衰落之時,亦有再興之日。朕看似輕閑,卻是在觀察,在考察,以確保一任接一任的臣子能領會朕意,體會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