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伴隨馬蹄聲呼嘯而過,血色的風冷掣身體每一寸肌膚,寒風凜冽,喊殺聲響徹整個皇宮。
還未曾看清玉白色寶馬上那兩名白衣少年,就一閃而過,隻有深深印在厚厚的雪地裏的馬蹄印,證明他們來過,然而又是一陣冷風襲來,眨眼功夫馬蹄印被雪藏消失殆盡。
寒風凜冽,馬匹之上的人影略顯單薄,隻見他略顯稚嫩的臉龐約摸十三,雪白的衣裳沾滿血跡,被另一個男孩拉著,這兩張臉居然一模一樣。
稍大的男孩看了看滿身浴血的提劍女子,微微皺眉,既然揚鞭絕塵而去,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沒有哭,甚至臉上表情也是淡漠的。
馬受驚一路顛簸,終於甩開追兵,稍顯成熟的男孩將手中長劍掛在馬脖子上道:“快走,別再回來!”
“我不!”
“聽話,陌上幽,你記住,你的母後是被誰所害,姑姑是被誰所殺,又是誰害你失去家園!”
陌上幽抬頭,隻見麵前男孩笑容淺淡,仿佛是生離死別前的平靜,他摸了摸他的頭,仿佛是在安慰他的寵物:“記得這些。”
說完,打暈了他。
......
風依舊毫不客氣的放肆刮著,馬跑累了,一腳栽進厚厚的雪堆裏就再也起不來。
這些,已經是三天後。
陌上幽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慘白,滿身積雪與血液混雜在一起,忽然皺了皺眉清醒過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活動僵硬的四肢,記憶也隨之而來。
從凍得僵硬的死馬脖子上取下長劍,抹掉上麵摻了血跡的積雪,微微一凝眸,起身拍掉厚厚的雪,這一抹白衣與雪混合在一起,幾個殘影間消失不見。
因宵國皇城。
幾番輾轉,陌上幽提劍潛入,到處殘肢,鮮血肆意流淌,陌上幽臉色微變,朝辰砂殿而去。
辰砂殿外無一人生還,滿地死去的士兵,死士,以及錦衣衛,然而最引人注意的還是那個衣衫淩亂,倒在風雪中的絕美女人,她看起來不過三十,身體血肉模糊,被冰寒的雪壓著,手中還緊緊攥著斷了劍刃的殘劍。
“姑姑!”
陌上幽從雪堆裏抱起那女人,入手觸感冰涼僵硬,他將外衫披在女人的身上,絕美的容顏沒有一絲人氣。
他咬了咬唇,憤怒出現在稚嫩的臉龐。
忽然宮外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哪裏爆炸了。
陌上幽扭頭看了看,握緊劍柄的手指泛白,三兩下消失在了原地。
大多數人都圍在宮外,陌上幽悄悄潛了進去。帝寢宮內早已沒了往日的奢侈雍容,皇帝心髒處的一把匕首,深深插入心髒,明晃晃的龍袍盡是鮮血,早都斷氣了,眼睛卻瞪得大大的,他死不瞑目。
陌上幽輕輕歎氣。
上前一步,伸手準備撫下死者眼眸,一枚羽箭摩擦著空氣飛來,快如閃電,陌上幽側身躲開,依舊被擦到一點。
猛然回頭,就見他的王叔手握弓箭,平日裏慈祥的臉如今似笑非笑,一雙眼赤紅,恍若被血染。
“呦,還敢回來!”
那人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紅唇,玩味的笑了笑:“也好,省的本王再派人追!”
他手一揚,身後的士兵便上前一步,陌上幽握緊劍柄,一腳踢開最前麵的人。
“小幽,你這是何必呢?你母後與姑姑不識好歹,你也是。”
他用小刀修著手指,似乎還是不滿意,又吹了吹:“不說話?生氣了?我說你,乖乖聽我的,堂堂皇子偏偏不識時務,學學你哥哥多好?明明是一個娘胎出來的,怎麼覺悟這麼低?”
知道沒用,他還是喋喋不休。
陌上幽一聽,頓時眯了眯眼,哥哥怎麼了?哥哥不是救出自己,再回去救姑姑他們了嗎?
陌上幽一分神,刀戟刺入肩胛,頓時血流如注。
“小幽,你現在給本王跪地求饒,本王可以考慮放過你,或者你繼續當你的陌上王哦!”
何其可笑,本是自己人,卻刀劍相向。士兵們出手有些拘泥,那男人高聲喝道:“留口氣便好。”
於是一場廝殺就此展開。
陌上幽微微皺眉,哥哥妥協了?應該不會吧。
兩方皆是拚死抵抗,男人沒耐心了,羽箭搭在弦上,輕輕一拉。
“噗嗤——”
這是羽箭刺穿肉體的聲音,陌上幽輕哼一聲,手中的長劍掉落在地。
鮮血染紅了大半衣衫,中衣淩亂,羽箭深刺入骨。
士兵剛想圍上去,那男人摸了摸下巴擺手道:“你們行了,別玩死了。”
“王叔,你……”
“別這麼看著我!”
那男人舔了舔唇,眼裏有一絲貪婪:“皇弟也真是的,問他借東西,不給就算了,還讓我背上謀權篡位,弑殺篡位的罪名,不過成王敗寇,本王不在意。”
他將刀架在史官的脖子上,他敢不寫他的好?
陌上幽拔出羽箭,不顧肆意流淌血液的傷口,隻管抹掉嘴角的鮮血,看著原本金碧輝煌的大殿,如今被血洗,不禁諷刺的冷笑一聲:“嗬!”
側眸看了看皇帝寶座之下的人,雖然不喜,卻還是不禁悲哀。光鮮亮麗一輩子,卻慘死在自己親哥哥手下。
他起身,士兵立刻圍了上去。
不禁諷刺的笑了笑,他不過十三,用得著這麼警惕?
“泊,跟他費什麼話?直接殺了不就好了?玉璽不要也罷。”
這女人媚態十足,一雙桃花眼一顰一笑勾人心神,可是容貌與男人不差二般。
被換做泊的男人,也就是先皇的長兄,陌上幽的王叔,陌上泊。傳聞中的那個儒雅而又饒勇善戰的王爺。
那女人上前一步,眸裏的媚意一瞬消失,手腕緊緊扣住陌上幽脖子:“說,玉璽在哪裏?”
陌上幽眼裏平靜,就像往日那樣,艱難啟唇輕聲道:“姑姑。”
“啪——”
平時他都是叫她嬸嬸,姑姑?這是嘲諷她?
陌上幽踉蹌摔倒,他直起身抹掉唇角的血跡,使自己不至於太狼狽,他不悲不怒,甚至還輕輕笑著:“姑姑,我不知道。”
陌上泊微微皺了眉頭:“來人,將小幽帶回去休息。”
“泊?”
轉頭就見陌上泊舉起弓箭,對著她的羽箭泛著血色,一切是多麼刺眼。
她驚愕的瞪大雙目,後退一步:“你這是做什麼?你不是說?”
“嗬嗬,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不過王府庶女而已,你還想當皇後?”
是了,這一切僅僅是交易罷了,她助他為皇,他許她為後。
“你今生最大錯誤,就是跟了我,卻愛上別的男人!”
那女人眨了眨眼,聲音平靜了下來:“所以,你讓我死?”
“不錯!”陌上泊大笑出聲,麵容猶如毒蛇:“平日裏姐姐叫的歡快,卻連姐姐都不放過,我要你何用?我的女人,不會是這般狠毒,即使隻是名義上的。”
可是他呢?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皇弟,他有什麼資格說她?但是女人還沒反應過來,她指著自己,輕聲道:“你就這麼容我不得?”
“是!”
“哈…哈哈……”
她笑了笑,可悲她假戲做真,居然喜歡上這麼一個處心積慮利用她,想讓她死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居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你可以為皇,皇後必須是我,既然如此,那麼誰也別活了!”
高手對決,士兵們敬而遠之。
她譏誚的看了看身穿明黃色龍袍,卻像可憐蟲而死不瞑目的人,那樣的天子,九五之尊都躺在那裏毫無生氣,她如何不賭一把?女人想著,猛然拔出那深刺入胸膛的羽箭,指腹摸了摸冰涼的血液,輕輕笑了。
她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他,她親眼看著姐姐被一群男人圍著還不忘拚死護著自己腹中的孩子,那個昔日裏需要被人嗬護著的嬌滴滴的女人,今日手握長刀保護自己與孩子。她在旁邊看著,那份複仇的快意,抵不過心中千分之一的疼痛。
青蔥細指劃過羽箭:“殺了我,你會後悔!”
“是麼,怪隻怪你……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
“那又如何?她國色天香女,而你……連皇位都是搶來的的可憐蟲而已!你囚禁著她,也得不到她!”她目含諷刺,意有所指。
陌上泊聽的心煩意亂,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又一枚羽箭已經刺入女子心髒。
“你……”
大片鮮紅液體落在白玉地板上,猶如曼陀羅一樣怒放。
那女人痛苦的哼了一聲,隨即又瘋了一般大笑起來,絕美的容顏,如即將凋謝的曇花:“哈哈……報應,都是報應啊,陌上泊我告訴你,今日我若不死,必定尋你複仇!”
“那麼......”陌上泊拔出女人心口的羽箭,又毫不猶豫的刺下:“你隻好去死了!”
女人噴出一口鮮血,血液灑了一地,泛著清冷的光澤,她手攥著陌上泊手腕,眼睛睜大卻說不出一個字,半晌終於斷了氣。
“跟我作對,沒一個好下場,哈哈哈!”
在他身後的白衣少年驚恐的睜大眼,與陌上幽一模一樣的臉上是不一樣的表情,嘴唇顫抖,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陌上泊轉身摸了摸男孩的頭,妖嬈的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莫要像這兩人一般愚蠢!”
見男孩點頭,陌上泊笑著走了出去。
“恭送泊親王!”
是的,他還未登基,因此不能算作是皇帝,並且玉璽並不在他的手裏。
待他走後,男孩走到女人身邊,做了幾個手勢,士兵們退出宮殿,偌大的宮殿隻有零星幾個錦衣衛的屍體,和先皇與他身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