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泊......”
他臉上的怯弱一掃而光,隻留下一抹恨意,衣袖下的手狠狠攥起:“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他驀然回首,看了一眼那女人,挑起陌上幽曾拿過的劍遠去,一身白衣卻在冬雪之中顯得異常落漠,以至於讓人忽略他才十三歲的年齡。
……
“哦?朕料到近年來會有戰火,沒想到竟是最和諧的因宵國。”
鳳翔國以鳳為圖騰,這女子約摸半百,手指轉動著一枚純黑水晶珠,鳳眸微微眯著。
“皇上是想?”
那女人放下水晶珠,手指摸了摸身旁男孩的臉龐,唇角勾起玩味的笑:“你真是了解朕,禍兒覺得可行麼?”
那男孩不過十六,墨發柔順的搭在肩頭,青衫鳳眼,眼中含著溫潤,以及隱隱約約的仇恨。
半晌,少年純真的仰起臉蛋笑:“我國向來是戰無不勝的,自然可行!”
“是啊,哈哈!”
這話說到了她的心頭,她笑著起身,男孩尾隨走出。
他知道,鳳翔國女帝可不是武夫,她敢前來,就肯定派了人去打探情況,那什麼驚訝,都是裝出來的。
......
因宵國皇城外。
幾個黑影在白茫茫的夜裏顯得刺眼十足,守城的人卻偏偏看不見他們。
雪還在下,昏暗的牢房裏,陌上幽抱著雙臂,靠著寒冷的牆壁,失神望著小小的窗戶,雪花透過窗戶落進來,寒風凜冽,呼呼作響,他不禁想到了宦官講給他的鬼故事,然而現在,他已經不覺得害怕了。
臉上鮮紅的巴掌印依舊紅腫,但是淡了些,肩頭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痛,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一整夜,他望著窗外,腦海中浮現他的姑姑,母後,他的哥哥,父皇,還有那年生辰時的她……
第二日難得雪停,因宵國的皇宮外,鳳翔國女帝拍了拍無皺著的衣裳朝少年笑道:“真是給麵子,朕一來,雪就停了,看來因宵國待客之道很懂。”
守宮門的侍衛一看,兩兩相視,有人進去稟報,不一會兒,那張與陌上幽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宮外。
他穿著一身白衣,稚嫩的五官生生多了一抹霸氣,因為年齡和身高不占優勢,所以顯得有些無力,但眉眼中的戾氣與狠辣,絲毫不亞於鳳翔國的皇帝。
“呦,你就是燁王?長得不賴嘛!”她伸出手,被對方躲過,也不惱,依舊問道:“你叫什麼?”
“陌……陌上燁!”
“真好聽的名字。”
陌上燁挑了挑眉,微微不悅:“女帝今日前來,難道是說這些的?”
“噢!自然不是!”她突然改了計劃,蹲下身笑道:“小家夥,你這張臉真是越來越耐看,跟我去鳳翔國如何?”
陌夜漓:“……”怒瞪,超凶。
女帝卻笑了起來。
旁邊的少年疑惑的看著女帝,又看向那什麼燁帝,女帝似乎是真的感興趣了。
不知是誰用了什麼方法,將女帝安排在了桂陽宮就寢,而陌上泊聽了消息,則與可信的手下將陌上幽從牢房裏接了出來。
既然女帝喜歡的是這張臉,不如就送她這麼一張臉。一來,他不會失去棋子,二來麼,他剛剛才準備上位,就得罪對方是不太妙的。況且親兄弟的兒子,他也不好痛下殺手,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送走,還能防止時間長了被看出端倪。
至於那所謂燁王,就在牢房裏安度一生好了。
是夜,是休息的時候,女帝卻是一夜未睡,她輾轉反側想怎麼將那兩個少年都騙到手,奈何平時治理國家的方法都是臣子想的,她怎麼也想不到理由和辦法。
難道要用武?
她不睡,帶來的麵首也隻好坐在桌前看書,燭光搖曳,點點燭光似乎是在歎惋。
陌上幽被強行壓著抹藥包紮,他們動作真的不能輕柔一點嗎?不過畢竟是上好的藥材,臉上很快就消腫了。
換了一身嫣紅色的衣服,平時清純的臉上透出三分妖嬈,美的不可方物,不經意間,還以為他是女孩子。
他現在思考的問題是,哥哥怎麼會臣服?
第二日。
接到聖旨,陌上幽驚訝,然而禦筆親書,且有“玉璽”【仿製品】為證,絕不是假。
陌上幽抬眼看著所謂王叔,又轉頭看向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動了動唇,然而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這是他的哥哥?那個所有事情先考慮他,對他好的哥哥??他不願意相信,然而一模一樣的臉做不得假。
手指微微一動,聖旨化為碎片,陌上幽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不!去!”
女帝看著,那男孩雖然五官還沒張開,卻已是英氣逼人,不禁樂了:“有個性,朕喜歡!”
他傲?她最喜歡的就是一點點磨掉他人的傲氣,想想當年的某人,如今照樣逆來順受。
陌上泊眯眼:“你可知抗旨不尊的下場?”
陌上幽與他對視,兩兩平靜的眼裏擦出戰爭的火花。
“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兩人之間的鬥爭一觸即發,女帝含笑看著,麵首麵容平靜?,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半晌,陌上泊淺淺笑:“來人,給陌上王沐浴更衣!”
陌上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出現兩個腰如水桶的婆子,拉著扯著將陌上幽帶下去,他不肯,其中一個女人化掌為刀,狠狠劈在陌上幽肩頭,頓時整個手臂都動不了了。
“陛下,你看,這好好的美人,若是被這兩人玩壞了,可就......”
對於麵首的提議,女帝想了想點頭道:“說的也是,美人是用來疼的,可不是用來欺負的。”
說著,她玩味勾唇,攔住那兩個婆子道:“把他給我!”
兩婆子看了一眼陌上泊,隻見他點了點頭,她們才鬆手。
“十三歲就長這麼漂亮,禍兒,你看他,像不像三年前的你?”
雖然知道他這是在譏諷自己,卻也隻能含著笑。
“美人,你叫什麼名字?”
陌上幽皺著眉掙紮開,冷冷道:“陌上幽,男人!”
女帝臉上浮現一抹尷尬:“你這是什麼意思?寡人自然看得到,寡人喜歡男人不是很正常麼......”
陌上幽抬眸,稍顯稚嫩的臉上多了一絲戾氣:“陛下可還記得七年前?”
女帝眯眼:“七年前......”
七年前,因宵國宴,邀請了眾國之皇子,公主,其中包括鳳翔國十三公主鳳映寒。
那個女孩,他再也沒有忘記,銀白色的衣衫,利落的束起的及腰發絲,以及笑容甜美的圓臉蛋。陌上幽呼了口氣:“所以......”
“所以跟孤去鳳翔國留在寡人身邊如何?寡人定然會讓你經常見到小女!”反正陌上幽不知道來的人到底是誰,騙騙他又有何妨?
經常?陌上幽笑了笑,鳳翔國女帝當真是無恥啊!陌上幽也心中泛苦,他怎麼會想到自己會有如此卑微的一天?
他轉頭,看了陌上燁一眼,陌上燁正對他笑著:“弟弟,喜歡就大膽去追!”
留下來是痛苦,不如逃到另一個陌生的國度賭一把。
他的笑,他的話,就仿佛七年前那樣恬淡,隻是不知是不是他敏感,他覺得其中少了幾分苦澀,多了一絲嘲諷。
陌上幽甚至敏感的覺得這不是他的哥哥。
陌上幽還想再說什麼,陌上泊立即轉頭朝女帝笑道:“女帝,我這侄兒就拜托您照看了。”
“這是自然,不過朕得先回國,你們派幾個人給朕送過來就行。”
陌上幽臉色微黑:“我死也不去!”
且不說質子是多麼丟人尷尬的身份,單說去了碰著鳳映寒,她會怎麼想?他受不了。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他轉身抽出身旁一名錦衣衛的刀砍向女帝,他的侍衛驚愕,然而女帝眼皮隻輕輕一抬,兩指夾住刀口:“內力不錯,隻可惜......”
她手指輕輕一彎,啪嚓一聲,刀身斷成兩半,一半沒入陌上幽腹部:“隻可惜,以後再也不能拿冷兵器了。”
麵首有些詫異:“陛下?”
陌上泊也是一愣,但看陌上幽倒在地上傷口血流不止,肩頭的箭傷也裂開,沒有人扶他起來,或者說沒有人敢。
女帝轉頭衝麵首露齒一笑,麵首自心底發涼,抿了抿嘴不敢說話。
陌上幽扶著樹站起身來,渾身疼痛,見女帝冷笑著逼近,她手中的銀色匕首仿佛是索命的修羅,陌上幽抹掉嘴角的血跡,同時也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別怕,美人。”女帝手一抓,憑空出現一把匕首,她往匕首上灑了銀色的粉末,頓時銀器變成了黑色,那麵首不禁打了寒戰,臉色微微一變,想到了三年前,他以為自己早已忘記,卻沒想到這依舊是自己可怕的噩夢。
陌上泊微微擰眉,敵國皇上在他們國家如此肆無忌憚,是不是過分了?然而不待他想清楚對策,就聽到宮女的尖叫聲,他抬頭就見陌上幽雙手被女帝攥著,兩手腕被割破,流出黑色的血液,陌上幽摔倒在雪堆裏,血流了一地。
“這......”
陌上幽臉色蒼白,唇上顏色也是淡淡的,有人看不下去,然而兩位帝王在這裏,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女帝恍若沒看到滿地的血,以及觸目驚心的刀刃,還摩挲著他掌心的薄繭:“這雙手與臉真不相符。”
說著翻看手背:“不過以後不動兵器,繭子會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