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於靜瀟越是想醉,卻越不容易醉。到最後,這酒菜也吃得索然無味了,便獨自提了一壺酒,返回了臥室中。
望著窗外皎潔無暇的明月,於靜瀟又猛灌了一口酒,因喝得太急,嗆得她連眼淚都流出來了。誰知,這一發竟是不可收拾,幾個月來隱忍的淚水,都在這一刻決堤了。
她一邊喝酒,一邊望著月亮無聲啜泣。
目光滑過旁邊的書案後,頓了頓,隨即她來到案邊,鋪紙硯墨。
她要寫一封信,一封給白煦的信。在一年後,她的死劫降臨時,白煦身上的情蠱也會解除,到那時,他就該想起自己了。她總要給他留下些話。
於靜瀟提筆沾墨,思慮良久後,才慢慢落筆。
“白煦,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你中了羌蘭族的情蠱,將你與我的往事忘得幹幹淨淨。現在我既身死,你的情蠱應該也已解除。你那樣待我,又毀了我們的珠子,還枉顧我們孩兒的慘死。我自是恨你,怨你,大約做了鬼,也不會原諒你。我才不會因為你傷心或是悔恨而原諒你的!”
於靜瀟寫到這停住了筆,看著那字裏行間流露出的怨憤不平,搖頭苦笑,最終還是把信紙揉爛了丟到地上,仰頭將最後一點酒喝盡後,直接將自己丟到了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
午夜之後,織錦出了房間,例行巡視郡主府。她雖然知道,整座郡主府目前處於影部暗衛的保護之下,不過這個夜巡的習慣是自打從前便留下的,一時還是改不掉。
就在她巡查到於靜瀟的房間外麵時,忽然見到一道敏捷的身影,正要進入她的房門。織錦立時輕叱一聲,腰間軟劍驟然出鞘,直取那人的咽喉,“什麼人?”
對方的反應十分迅速,利落地側身避過後,伸出兩指精準地捏住了織錦的劍鋒。
“織錦,是朕。”
織錦在劍刺出去時,也認出了對方,連忙丟劍跪地,“屬下該死,竟未認出王……不,是皇上。”
白煦將手中軟劍一拋,丟還給了織錦,擺了擺手:“她睡了吧?”
織錦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白煦說的是於靜瀟,立時點頭道:“是,郡主已經睡了。今天……是她的生辰,但郡主好像十分不開心,喝了很多酒。”
白煦聞言,微微皺眉,默了片刻後,歎了一聲,“知道了,朕進去看看她。”
言罷,白煦悄無聲息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他知道今天是她的生辰,所以獨自拋下大軍,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可抵達京師時,已是後半夜。現在進了郡主府,才忍不住想,即便自己及時趕回來又如何?她會讓自己陪她共度生辰嗎?那答案,多數是否定的吧。
借著窗外投進來的月光,白煦看到於靜瀟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還未走近,就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氣。
白煦緩步走向床榻,突然腳下一軟,似踩到了什麼東西。他低頭看去,原來是一張揉成團的廢紙。白煦撿起了那個紙團,慢慢展開,借著月色,看了一眼上邊的內容,神情登時凝滯住了,尤其是在讀到那個“死”字時,隻覺一陣心驚肉跳。他幾乎克製不住,想要立刻衝過去,把於靜瀟搖醒,問她這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提到死?難道她就這麼恨自己,沒了孩子之後,就恨不得一死了之嗎?
可是他終究沒有動,隻是那封信紙握著手中的部分,已被他攥得有些碎裂。他拿著這封滿是怨憤的信,在原地站了良久後,才將其慢慢折起,塞入了袖中,之來到床邊。
因喝了不少的酒,所以於靜瀟睡得很沉,隻是眉頭仍是緊鎖的,臉頰上猶殘有淚痕。
白煦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臉上仍未幹去的淚水,幽幽地歎了一聲,“你竟如此恨我,怨我。我要如何才能換回你的原諒呢?”
他低低地問著,當然,是無法得到答案的。
白煦就這樣在於靜瀟的床邊站了良久後,才又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因剛剛他進門時,沒有特別吩咐,所以織錦一直候在外邊。
白煦見她猶在,便低道了一聲,“隨朕來。”然後便輕身躍上了屋脊。
織錦立刻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郡主府後,白煦才把那團信紙拿出來,遞給織錦,神色凝重道:“這分明是她寫給朕的一封遺書,為什麼她會提到死?這情蠱,又是怎麼回事?”
織錦聽說於靜瀟給白煦寫了封遺書,也很是駭然,接過信紙後,她仔細地看了一遍,對於信上的內容十分驚訝。她這才知道,原來白煦中了情蠱,忘了於靜瀟,不但慢待了她,還毀去了二人的感情信物,後來於靜瀟小產,白煦甚至不聞不問。難怪自己這次歸來後,會發現於靜瀟的性情大變。不過……看皇上目前的態度,似乎又不全似於靜瀟信中寫的那樣絕情。恐怕兩人之間,應該是存了些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