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盲目而動,不定這其中,是被人栽贓陷害也不一定。”另一邊,一個差不多同樣位置的將士也是站起身來。
“裴卆機,你算什麼東西,這裏豈有你話的份!”率先起身的男子麵目一變,頓時對著後起身的裴卆機怒目相視,但後者卻也不甘示弱,爭鋒相對。
“我怎麼不能話了?黃屠子,別以為你比我早入幾行伍,就能事事壓我!瞪,瞪什麼瞪,不服咱出去單練!”
“好!”一聲低沉的咆哮,被喚作黃屠子的也不廢話,直接就朝著營帳外走去,在經過裴卆機的身邊時,還不忘更輕蔑地俯視了他一眼。
這兩人,在軍中地位相差無多,隻是若按官職品階來算,確實是黃屠子要力壓裴卆機一籌,同時,就以身材而言,這黃屠子也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比起裴卆機,足足高出半個腦袋,自然在許多時候,一個需要仰視,而一個則是俯視。久而久之,兩人之間的矛盾,也是多了起來,畢竟在軍中,誰不是為了爭點什麼,才從的行伍,沒點這個心,兩人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
平rì裏因為身高,裴卆機就沒少被這個黃屠子以輕蔑的眼神俯視之,此刻更是心中火起,雙目之中頓時就布滿了血絲,他更幹脆地轉過身去,就跟著黃屠子走出了營帳。
“軍師,這……”原本坐於黃屠子下手的一個將士也頓時站起了身子,隻是熟知黃屠子ìng情的他,哪敢當麵攔著,此刻趁黃屠子出了營帳還未走遠,趕緊想求那坐中的軍師將兩人攔下來。
“挺好的哈,那兩人不在,我們正好正事。”誰知那看起來年紀輕輕,麵容也有些輕佻無賴的軍師竟然也不勸阻,反而咳嗽了一聲,將呆愣中的眾人拉回現實,才接著道。
“李旬思的事,到此為止,誰都不能將這事泄漏出去,如果我在軍中有聽到任何的隻言片語,此刻身在帳中的你們,全部都要受到軍法處置。”
“這……”一時間,憋了好多話,卻被陳棟一句置之的眾人都是皺起了眉頭,眾人互相看看,卻也不敢再多什麼,隻是有的人麵露yīn沉,有的人麵露憂sè,有的則有些憤憤難平,唯有幾人,裝模作樣,痛心疾首。
他們沒有發現,陳棟隻是默默地將這些全都收在眼底,而營外,兩個原本已經應該生死相向的人,卻沉默地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喝著茶水,偶爾四目相對,也是不發一言。目光之下,哪還有剛才的怒氣,隻餘下一抹揮之不去的隱慮。
距離回水城五百裏外,一條位於山yīn之下的羊腸道,此時宛如雨前螞蟻搬家一般,無數的馬車,牛車在這裏排成一行,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車隊滿載著一袋袋鼓鼓囊囊的粗布麻袋,這些粗布麻袋全部都是包裹在灰黑sè的帆布裏,用套繩固死在車上,除非知道解法,否則便隻有用外力強力斬斷一途,隻不過這些套繩都是經過黑油浸泡,一根根都是烏黑發亮,恐怕即便是用刀斧劈斬,也要費去不少力氣。
車隊四周,是一列列的步卒,一隊隊的騎衛,他們正一刻不停地驅趕著牛馬,即便是在這羊腸道,地勢崎嶇,但其行進速度,也並不見得比平坦大道上慢得多少。
整個車隊的中段,一行數人正從馬匹上下來,將一輛陷入一塊窪地的牛車生生抬了起來,同時,隨行的步卒立刻將周圍的石塊投入其中,將其再次鋪平,這一係列的動作行雲流水般,並沒有拖延其身後等待的車輛速度,而這樣的場景,無論在車隊的哪一處位置,都在不斷地上演著,沉默而井然。
由此可見,這絕對不是一般的車隊,而若誰有這支車隊的行進圖,恐怕會更加驚訝,因為它所走的路線,大多都是遠離驛站,官道,專挑這種羊腸徑,但其本身的路程,卻並沒有比直接走官道,過驛站來得多,相反,若不是這些徑實在崎嶇,恐怕這個速度,還要比官道,驛站更快一些。也就是,這支車隊的行進圖,絕對是一個對奉州地理十分熟悉的人才能做得出來的。
正所謂地之形,山之骨,以地理山水作畫,最難的地方,往往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意境,而是那源自於真實的拓筆,這與讀萬卷書,同時還要行萬裏路的道理是殊途同歸的,很多地方,你沒真地到過那裏,看過那裏的景sè,就妄圖下筆畫出心中所想,往往畫出來後,整幅畫給人的感覺,就會非常的虛幻,即使你筆力再驚人,畫工再高,也是如同空中樓閣,美則美矣,卻少了那份實感。
陳棟活到今rì,隻見到過兩個可以將山水之圖,畫出形骨來的人,其一,是個飄無定所的花甲老頭,其二,則是在梧桐酒樓中,那個自稱才學了四年繪畫的光頭。但很明顯,這支車隊,絕對不會是與那花甲老人有關,而那光頭,恐怕更不可能,作為能讓地方上官員都要懼之一等的人物,怎麼可能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那麼答案也就呼之yù出了。
這支車隊,正是那光頭男子,處處想要打聽的,zhōng yāng鎮壓軍的運糧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