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帝王之家本無情(2 / 2)

“此地偏僻,鮮少會有人踏足,魚未曾經曆那些危險,自然也就蠢笨了一些。”

聽蘇渙這麼說,沈暮卿複又揚起嘴角,“是了,過慣了安逸的日子,又豈能感知危險逼近?”

就像朝堂之上那些反叛之人,因亂世而肆無忌憚為所欲為,而總有一日,她會將那些人盡數鏟除。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淹沒在了微微拂麵的風中,蘇渙並未聽清,隻瞧見她笑顏之中多了一抹深意,卻不及深究,淺掠而過。

因自小跟在蘇謹與沈曜身邊,不是苦修便是征戰,蘇渙比之蘇岐少了幾分世家公子的嬌氣,沈暮卿遠遠望著他蹲在溪邊十分嫻熟地清理魚肚魚鰓,似乎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從未待過除卻連慶恒之外的仆從在身邊。

起初她以為這是蘇渙的性情使然,畢竟能讓他信任的人少之又少,能有一個連慶恒近身便已是不錯,可現在想來,對於凡事皆親力親為的蘇渙而言,是否有人在身邊,倒還真是無多差別。

將那幾條魚打理好,蘇渙又去林中撿了些枝葉生火,沈暮卿解了熱,現下冷風一吹便有些涼意,她雙腳從溪水中抬起,擦了擦穿上鞋襪,這就要上前幫忙。

“你離著遠些,別被煙火嗆著。”蘇渙見她過來,出聲製止,那語氣雖是淡薄,卻也含著深切的關心意味。

沈暮卿忽而覺得,有這樣一個寵著讓著自己的人相伴或許也不錯,隻是這樣的想法方才萌生,便是被她壓下。

帝王之家本無情,她又何必再次身陷其中,落得個前世一般的下場。

在一旁瞧著蘇渙起火烤魚,沈暮卿百無聊賴,她一邊揪著地上青翠的嫩草,一邊隨意道:“小時候我爹娘時常不在家中,每每祖母待我嚴苛管束之時,我總會想起他們,因而自從爹口中得知你與二殿下之時,我便心生了嫉妒,覺得是你們霸占了我爹娘,才讓我與他們兩地分別。”

沈暮卿說著幼年,自己也覺得十分好笑,那些往事於她而言雖已十分遙遠,但她仍是能夠記起那些不懷好意的閑言碎語,以及十歲那年蘇渙蘇岐初臨沈府之時,自己那趾高氣揚的冷臉。

著實是幼稚地緊。

被沈暮卿這麼一提,蘇渙也想起那一年初見沈暮卿之時她那驕矜的小模樣,忍不住微微揚了嘴角,隻是過於細微,並未叫沈暮卿發覺。

“師傅待我們亦是十分嚴厲,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不敢有半分懈怠。”

算不得是什麼安慰之言,可沈暮卿算是個二十歲的人了,自然不會如小時候那般心存嫉妒,隻是笑笑,與他說起了與沈曜付綾秋相處的舊事,直說得自己笑出眼淚,經由冷風一吹,竟是有幾分蒼涼。

“父親在時,便時常會教導我兵法戰略,我知曉他是希望我能將他一生榮耀延續下去,因而過了那麼些年,我仍不敢忘。”

自記事起十多年,即便皇權岌岌可危,即便帝王平庸無能,她仍是為大央殫精竭慮七餘載,若非一旨下獄,隻怕她會奮戰至死,不敢安歇。

那一死是為解脫,算是不違父親遺願,守衛家國天下。

“若無師傅囑托,你可否還會踏上征程。”

這一問,無疑是將沈暮卿的思緒推得更遠。起初是為報父仇,而到後來,似乎更多的是一種難以抹去的習慣與責任,當她的命數行至末了之時,回望過去,她好像從未想過駐足。

高冠發,著戎裝,如男兒般馳騁疆場,是她的前世,亦為今生。

“誰又知曉呢?”

誰又知曉她會去向何方,終於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