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落雪竟持續了足足半個時辰,葛渚看了看鋪滿聖湖厚達兩丈的潔白霜雪,訥訥地不出話來。
“公主您這是要走?”慶曆四年春問道,帶著毫不掩飾的欣喜。
“沒出息的家夥。”瀟微嗔道:“我要走你那麼高興。”
慶曆四年春伸了一個懶腰,懶洋洋道:“被一個神境惦記著,怎麼想都有點嚇人吧,公主。”
“搞不好您哪也對我這麼一指,那就笑了。”
葛渚開口問道:“為什麼會笑呢?”
慶曆四年春接口答道:“含笑而逝,死在神境之人手下,這又是何等榮耀。”
瀟額頭冒出黑線。
“不過姐姐,聖湖你就這麼放著讓它這樣嗎?”葛渚問道。
瀟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聖湖,微微搖頭。
冰雪溶解,在一瞬之間。
慶曆四年春望著重新變為無際大水的聖湖,苦笑道:“我想此湖若有神識,必然指控公主謀殺碎屍最後又縫屍。”
“我突然想指你一下了。”瀟麵無表情道。
看著瞬間麵色如土的慶曆四年春,瀟掩口笑道:“真不經嚇。”
然後瀟來到九麵前,揉了揉她滿頭的藍發,道:“丫頭你琴彈得還好,要不要聽姐姐彈奏一曲。”
九慢慢點頭。
葛渚便想入屋取琴,瀟抬手製止,道:“無妨,我帶的有琴。”
慶曆四年春驟然動容,向九恭敬行了一禮,全無戲謔:“多謝九。”
九外頭,不解寫道:“為何。”
因為這世間隻有一支曲子無法用凡世的琴來彈奏,慶曆四年春在心中道,卻未點名:“九你稍後便知。”
然後他上前,略一揮手,四麵白雪皆在瀟的麵前彙聚,鋪成一張無比簡陋而潔淨的素毯,屈身行禮:“請公主上座。”
在此之前,這位神秘的金發男子不乏行禮之舉,但那都是不折腰的尊者禮,唯有這次,他安靜屈身,施禮標準而優雅。
瀟並不推辭,上前跪坐於雪上,她的身體輕盈仿佛羽毛,沒有在鬆軟的白雪上留下任何痕跡。
純白的衣袂如白蓮盛開。
瀟原本便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此刻如此優雅的姿勢,更有著一種令人愧於直視的唯美與聖潔。
九寫道:“一個人竟可以美到這般境界。”
慶曆四年春望著雪上之人,道:“海之公主風華絕代,在她在世間活動的那一百年間,無數帝王才俊為之傾倒,但她從未對任何一人稍降辭色,這位人類有記載以來有著最驚豔賦與美貌的女子一直保持著十八歲的容顏,直到死去。”
“但倘若她便是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卻未免差之毫厘,貽笑於大方。”
“一百八十年前,那位一顧傾三國的女子,才是這世間最美之人。”
葛渚驚訝,低聲道:“傾國之戰的傳是真的?”
慶曆四年春笑道:“雖然是傳著的,但那位女子確實存在在這個世間,隻是她來頭太大,又在那事後徹底隱世,方被許多人認為不存在。”
三人交談用的聲音很低,但也不要指望那位雪上之人聽不到,隻是她置若罔聞,隻是張開十指。
如冰玉一般修長的十指,美得極不真實。
九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白嫩卻又些肉乎乎的手,不由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