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汐一聽智哥兒和佟哥兒都沒得吃,心中不免歉疚:“我留下一盒就好,另一盒給智哥兒和佟哥兒帶回去。”
姚大夫人欲言又止,餘光瞄了瞄神色微微頹然的姚成,又笑道:“你和姚成一起吃。”
諸葛汐聽了這話心裏略微不喜,這是怕姚成在王府遭了罪嗎?難道她有好東西都是一人獨吞不會分給姚成的?
姚大夫人的確有這種擔憂,想起從前在姚家,他們所有人都對諸葛汐很好,比對馮晏穎還好,但他們最疼的人始終是姚成,什麼都得先緊著姚成來,如今姚成到了諸葛家,她自然會擔心諸葛家的人都偏向諸葛汐,而忽略了姚成的喜好,尤其姚成如今沒了官職又惹了怪病……容易遭人嫌棄,她這做娘的時常做夢都會哭醒……
姚成發現姚大夫人的眼眶紅了,他走上前擋了諸葛汐的視線,小聲問道:“娘,你怎麼了?”
姚大夫人嘴再碎也是不願兒子替她操心的,她趕緊抹了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沒什麼,眼裏迷了沙子,你好生陪小汐,娘先回去了。”
在姚大夫人轉身的一瞬間,姚成分明從她烏黑的鬢角看見了幾根白發……
年少輕狂,他隻顧著追老婆,卻撇下被他氣得吐血的年邁祖母,為他華發早生的瘦弱親娘,他娘腿不好,走多了路便整夜整夜的疼,聽說王府出事的那段時間,她娘每天都過來看諸葛汐……
姚成望向姚大夫人盡管極力隱忍卻仍微微發顫的腿,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很不孝!
諸葛汐等所有人都離去後就問向了姚成:“姚成,是不是你跟你讓你娘過來的?”
姚成最近本就變得異常敏感,此時又突然看見了親娘頭上的白發難受得一塌糊塗,是以,諸葛汐稀疏平常的語氣聽在他耳朵裏便滋生了一種諷刺的意味,他皺了皺眉,語氣不大好:“難道我娘來府裏看我還要經過你的批準嗎?”其實是他告訴他娘老太君看重玲瓏比看重小汐多,他心疼,讓他娘來關心關心小汐。
諸葛汐原本想說姚大夫人腿不好,前段時間為了照顧她已經有些傷到腿了,姚成怎麼還這麼不懂事的讓他娘四處亂走呢?可她責問的話還沒出口,姚成反倒先噴了她一臉!諸葛汐的臉色一沉:“你娘果然是不放心你呆在王府了,是不是?你們全家人都以為我欺負你了,是不是?”
姚成的心微微刺痛:“什麼叫‘你們全家人’?諸葛汐你就一直把我當個外人!”
諸葛汐的脾氣本就不好,如今又懷了孕,荷爾蒙紊亂之下的她當即氣得理智全無:“姚成!我已經這麼遷就你了,你怎麼能說我把你當外人!”
他每天一起床就是問:“咦?小汐,我怎麼會在你的閨房啊?你原諒我了?不跟我和離了?”
然後,她每次都會回答:“姚成啊,你聽我說,現在呢已經……號了,你因為某些原因記不住四月十八號之後的事,你都記在了冊子上,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自己翻翻看。然後你說的對,我原諒你了,我們又重新在一起了……還有,我懷了你的孩子……”
日複一日,每次對姚成而言都是全新的記憶,於她而言卻是無數次記憶的疊加。每次姚成看完冊子都會抱著她說:“對不起,小汐,我給你添麻煩了。”
這種“對不起”她每天都要聽一遍,每次都得作出十分感動的樣子,因為姚成日益敏感,她哪怕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淡漠他都會鑽牛角尖,一個人在淨房一坐便是一上午……
姚成用筆頭記住的隻是重大事件,無法體會諸葛汐的苦楚,他被那句“我已經這麼遷就你了”給狠狠地傷到了自尊,遷就就是容忍,容忍則意味著他有不為她所輕易接納的缺點,會是什麼呢?連諸葛鈺這種小紈絝都成了沙場將軍,他堂堂三品大理寺少卿卻淪為一個終日圍著女人打轉的窩囊廢,難怪……惹人嫌棄!
諸葛汐發現姚成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突然猜測是不是自己那句話傷到他了,睫羽顫了顫,她伸手去拉姚成,試探地道:“我累了,我們回屋歇息,好不好?”
姚成……微微一笑:“好。”
董佳琳挽著馮晏穎的手走到二進門處,馮晏穎停下腳步說道:“就這兒吧,王府的規矩不比姚府的少,你且注意些。”
董佳琳柔聲道:“是,我記住了。”
馮晏穎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外人才小聲道:“你年紀不小了,舅舅和舅母不在,你的親事我會替你操持,但我盡量尊重你的意思。”
董佳琳的眼神閃了閃,道:“多謝表姐關心,我心裏有數。”
馮晏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出了二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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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的飯菜可還吃得習慣?”冷幽茹雲淡風輕地問向水玲瓏。
水玲瓏接過老太君遞過來的荔枝,恭謹地道:“回母妃的話,吃得慣。”
冷幽茹牽了牽唇角,笑意似有還無:“聽小汐和鈺兒說你喜歡吃辣,從今兒起我會吩咐廚房每頓給你加一道菜。”
給了顆甜棗?!
水玲瓏“受寵若驚”地福了福身子:“多謝母妃。”
冷幽茹又道:“鈺兒吃不慣辣的,偶爾遷就你,你也別當了真。”
敲了個警鍾!
水玲瓏眨了眨眼,心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我能讓給他?“是,母妃,我記住了。”
老太君就看了冷幽茹一眼,神色有些複雜,似乎想為水玲瓏說幾句但又礙於什麼最終沒能開口。
水玲瓏就覺得王府一定發生過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兒,且這事兒和王妃有關。
回了墨荷院,諸葛鈺還沒回來,葉茂也沒回來。
水玲瓏繞到書桌前,鋪開紙張,開始提筆練字。
鍾媽媽、枝繁和柳綠在屋子裏刺繡的刺繡、打絡子的打絡子,隻是原先總能談笑風生的枝繁和柳綠卻像陌生人似的一句話也不說了。
水玲瓏喜歡熱鬧,熱鬧的地方才有活著的感覺。
水玲瓏寫下一個“清”字,睨了睨柳綠和枝繁,狀似隨口問道:“今兒怎麼不說話了?”
柳綠垂眸不語。
枝繁比較圓滑,她恬著笑臉道:“大概是少了葉茂,沒有排揎的對象了吧!”
鍾媽媽接過枝繁的話頭:“葉茂怎麼還沒回呢?不就是整理一些舊衣物麼?哎喲,小姐下回要拿什麼東西讓奴婢去得了。”
雖然水玲瓏許了她不自稱“奴婢”,但當著旁人的麵她還是不敢壞了規矩。
水玲清的事兒水玲瓏沒告訴其他人,這種醜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水玲瓏拿毛筆蘸了墨汁,繼續練字:“沒事兒,反正……不急。”才怪,她心急如焚!
枝繁抬眸看了看水玲瓏,隱約覺得葉茂留在尚書府不隻是收拾衣物這麼簡單,倒像是在替大小姐辦一件……很隱秘的事!枝繁心裏的危機感忽而就高漲了起來,從前大小姐最器重的丫鬟是她,好事兒也罷,醃臢事兒也罷,都她頭一份曉得,她十分享受精神上那種有別於其他下人的待遇,很刺激也很自豪。但現在……大小姐似乎冷落她了!
難道大小姐看出她對世子爺的心思,所以動了“時機未到、一到便要剪除她”的念頭?
枝繁的手心後背皆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失去一切的可能。
收了心思,老實辦事,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遮風擋雨的地方,有欣賞美男的機會。
不收心思,狐媚惑主,將會失去穩定的工作,丟掉還算舒適的房間,從此流落街頭,遇惡男無數……
枝繁深吸一口氣,她真是瘋了才會異想天開給世子做通房!
近身丫鬟麼,用久了便有些習慣,不到萬不得已水玲瓏不想弄掉她們其中的任意一個,枝繁和柳綠的那點兒折騰真以為她不知道麼?丫鬟們有自救的智慧有時是可以容忍的,她一天到晚對著幾個蠢蛋也歪膩。今兒她特地帶了葉茂的確是在給枝繁敲最後一次警鍾,若枝繁就此清醒,她待她一如從前,若枝繁冥頑不靈……
哼,捏死!
晚膳,桌子上的確多了一道辣菜,是麻油牛肚,水玲瓏沒吃午飯,肚子餓得咕咕叫,很快便就著一盤子牛肚吃了兩碗飯,至於其它的菜,除了魚香茄子她夾了兩筷子,別的都再沒動過。
鍾媽媽等人端著菜下去吃,葉茂回來了。
水玲瓏關上房門,開門見山道:“巧兒醒了吧,她怎麼說?”
葉茂走得太快,這會兒還有些喘不過氣,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巧兒說……五小姐一聽外麵來了個賣江南糕點的,便讓巧兒去買,巧兒買時,對方帶著鬥笠她看不清他模樣……但是五小姐……嚐了糕點後說味道不好……要換貨……巧兒便去換,兩天之內……換了七八次,巧兒便起疑了……昨天下午最後一次拿著糕點進來時……她悄悄嚐了一個,想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很難吃,誰料,她就吃出了一個紙條,上麵寫著……‘卯時三刻(將近早晨七點),右胡同馬車備好’。”
水玲瓏聽著聽著,眸子裏幾乎要噴出火來!真的是阿訣!那個一無是處終日隻想著怎麼坑騙水玲清的落魄書生!
葉茂緩過了勁兒,接著道:“巧兒回去後直接和五小姐攤了牌,並勸五小姐不要做傻事。五小姐當時答應了,入夜時分忽然說頭痛,非得讓巧兒去稟報夫人,夫人便請了大夫入府,看診時五小姐說自己夜裏總是睡眠不安做噩夢,大夫便在風寒藥以外也開了安神藥。巧兒沒多往心裏去,因為五小姐向來單純,巧兒覺得五小姐一定是想通了。今天,天還沒亮,五小姐就喚了巧兒服侍她更衣,說大小姐你回門,她得好生打扮一番。巧兒不疑有他,給五小姐穿了漂亮的裙衫也梳了光鮮的發髻,水玲清就把自己的早膳賞給了巧兒,巧兒吃下後回房收拾換洗衣裳,收著收著便困得不行了……”
水玲清沒那麼多複雜心思,一定是阿訣教的!
她倒是小瞧了阿訣,她一出嫁他便迫不及待地接近水玲清、誘拐水玲清了!
這種人渣,要是讓她逮住了非剁了他的手不可!
“巧兒有沒有說他們預備逃到哪兒?”水玲瓏壓住怒火,冷聲道。
葉茂說道:“巧兒說好像是……是往燕城方向出大周。”
出大周?那小子想得倒是周到,出了大周便出了鎮北王府的勢力範圍,屆時即便她想尋他們也無計可施。從燕城方向出大周的話……
他們居然是要去南越!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你去告訴安平,讓他想法子和世子爺聯絡上,說他們可能去了南越。”雖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派一隊人馬去找總是保險些。
現在她隻祈禱這一路上,阿訣和水玲清別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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