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出手(3 / 3)

柳綠捧著幾匹布料走入內院,紅珠正在給牡丹澆水,看見柳綠,她熱情地打了聲招呼:“買布回來啦,辛不辛苦?”

柳綠揚起一個大大的笑:“替主子辦事兒,說什麼苦不苦呢?沒得讓人覺著咱們做奴婢的矯情!”

紅珠的嘴角抽了抽,真論容貌自己未必在柳綠之下,甚至自己的身材更高挑柔美,真不知柳綠哪兒來的底氣在她麵前擺架子?

柳綠輕輕一哼,頭也不回地進了紅珠沒資格走進的臥房。

水玲瓏正在給諸葛鈺做冬衣,諸葛鈺酷愛墨色,所有緞子都是墨色底麵,或素淨或有簡單紋路,偏他總能穿出不同的氣質。

柳綠把緞子放在桌上,輕聲道:“大小姐,奴婢把緞子放下了,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水玲瓏沒抬頭,隻指了指茶幾上冒著熱氣的紅糖水,很隨意地道:“喝了吧,能緩解腹痛。”若說在尚書府時,水玲瓏得想法子阻止底下的丫鬟鐵板一塊,那麼在王府,丫鬟們則是根本無法統一陣線。所以,她而今要做的便是讓她的心腹們緊抱成團。

柳綠的心口一震,瞬間愣在了原地,她不常經期不適的,這是頭一回,大小姐居然注意到了?她首先想到了枝繁,一定是枝繁告訴大小姐的,但很快她否定了這種想法,枝繁的心思她還是能猜懂一、二的,枝繁沒這膽子。如此,隻能是大小姐自己的意思了。

這一刻,柳綠的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說實在的,大少爺那事兒,她真真挺怨大小姐的,大小姐明知大少爺是個斷袖,卻不提醒她一、兩句,害得她在大少爺身邊兒吃盡了口頭,還做了一段時間的粗使丫鬟。正因為她吃過了苦,便不希望枝繁也重蹈覆轍,這才鋌而走險算計了碧珠給枝繁敲警鍾。雖然,當時的效果……不佳!

想到這裏,柳綠忽而有些茅塞頓開,她如今看得清全得意於當初傷得深,若是沒受傷、沒走彎路,大小姐直接提醒她,或許她和枝繁之前的態度也沒什麼兩樣……

柳綠端起溫熱的紅糖水,一口一口喝進去,眼淚一滴一滴流下來。末了,她把碗放回茶幾上,跪下給水玲瓏磕了個頭,眸光真摯地道:“多謝大小姐!”

水玲瓏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行了,去歇著吧。”

“是!”柳綠抹了淚,起身走出了房間,她仰頭望向無月無星的夜空,忽而覺得……今晚的夜色很不錯!

水玲瓏很認真地縫著手裏的冬衣,憑心而論,她是感激諸葛鈺的,既不因她是個庶女而看輕她,也不為她偶爾驕縱的小性子而疏遠她,最重要的是,他除了房事堅決不讓著她以外,其餘任何大小事都聽她的。比起前世在平南王府受盡冷眼和忍耐小妾的日子,她現在的日子可謂是舒坦了太多。或許這輩子她都無法愛上諸葛鈺,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會對他好。

“大小姐!”枝繁打了簾子進來,“有您的信。”

水玲瓏放下冬衣,從枝繁手裏接過了信,看完之後眼神兒一亮:“備車,我出去一趟。”

枝繁微愣:“大小姐,快到用膳的時辰了,您不等等世子爺嗎?萬一世子爺回來發現您不在,大概會生氣的。”世子對大小姐的占有欲簡直不能用霸道來形容了。

水玲瓏就行至圓桌旁,摸了摸柳綠買來的緞子,道:“別人買的東西終究不如我親自挑選的好,眼看著冬天要來了,我給他選點兒緞子做衣衫,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生氣?”

直覺告訴枝繁大小姐出門絕非是買緞子這麼簡單,可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沒有不遵從的道理,畢竟她效忠的人是大小姐,不是世子爺。

枝繁從柳綠那兒拿了出二進門的對牌,又備了兩盒路上吃的點心,這才隨水玲瓏一同走出了墨荷院。

水玲瓏先是去錦和綢緞莊選了兩匹上好的沉香緞和一匹特製的柔絲棉,人要穿得舒服,裏衣比外衣更加重要。

買完了布,水玲瓏才讓車夫將馬車駛向了城郊的一處小別院。

水玲瓏沒想到郭焱的辦事效率如此之高,前幾天才提到金尚宮,今天就把該抓的人都給抓來了。

幹淨整潔的房間內,金尚宮端坐於檀木雕鳳鳥冒椅上,一臉肅然和倨傲,仿佛並未意識自己的處境。她穿一件豆綠色對襟華服,邊緣鑲了用金線勾勒了繁複的圖騰,與裏邊素白高腰羅裙的色澤形成鮮明對比,越發襯得她雍容華貴、大氣逼人。好歹她是年過五旬的人了,皮膚卻很少婦一般白皙細膩,細紋是有的,但不細看並不明顯,加上她描繪了精致的妝容,無論是眉形、眼影還是口脂,都完美得讓人挑不出錯兒。

真是個愛打扮的婦人!

水玲瓏穿上黑色鬥篷、戴上白紗鬥笠,進入了房間。

“金晨。”水玲瓏淡淡地喚了一句。

金尚宮緩緩抬眼望向了來人,戴著鬥笠穿著鬥篷,說明對方想隱蔽身份,而這身份或許她認得!會是……誰呢?

金尚宮又垂下了眸子,冷冷地道:“你是誰?為什麼把我抓來這裏?”

水玲瓏在她對麵的冒椅上坐好,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放沉了聲線,盡量不暴露自己,哪怕她覺得以金尚宮的聰明,其實不難猜出她是誰:“想請你幫個忙而已,你無需如此激動。”

“哼!”金尚宮鼻子一哼,滿眼嘲諷。

水玲瓏晃了晃手裏的茶杯,不疾不徐道:“說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替荀楓效命的?還有荀楓在宮裏,到底還有哪些眼線?”

金尚宮露出了無比詫異的神色:“你……你胡說什麼?”撇過臉,掩住那絲絲不難察覺的慌亂。

水玲瓏勾了勾唇角,語氣清冷道:“都說先禮後兵,這樣,你若是告訴我一些有用的消息並替我辦一件事,荀楓給你開的什麼籌碼,我雙倍奉上。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你沒真的告老還鄉,就意味著你有貪欲,荀楓如今不再是王府世子了,你實在沒必要把身家性命都搭在他的賊船上,良禽還擇木而棲呢,金尚宮你應當也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吧!”

金尚宮不為所動!

水玲瓏的眸色一厲:“不坦誠是嗎?我這個人沒多少耐心的,你不願意說,我唯有開口逼你說!”言罷,站起身,緩緩走出了房間。

很快,兩名黑衣人推著一輛刑車進來,上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夾棍、鉤子、刀子、錐子、鐵板和長針。

金尚宮就看著這些無比熟悉、她曾經用過無數次懲治宮人的刑具,冷冷一笑:“僅憑這些小手段就想奈何我?行啊,我要是吭一聲,我就不叫金晨!”

水玲瓏背靠著門廊,淺淺地笑了:“誰說它們是用來對付你的?”金尚宮在宮裏跌打滾爬數十年,什麼刑罰沒經曆過?她若是連這些玩意兒都熬不住又怎麼爬上第一尚宮的位置?打蛇打七寸,金尚宮也有她自己的弱點。為了找到這個弱點,郭焱可是煞費了苦心。

金尚宮聞言素手頓時一握,眸光冷凝了下來:“你到底要做什麼?”

水玲瓏打了個手勢,又有兩名黑衣人押著一位瘦骨嶙峋的盲眼老人進入了金尚宮的視線,金尚宮的眸子遽然睜大:“爹!”

老人看上去已有七十好幾,眼睛瞎了,耳朵也不大好使,仿佛聽到有人在叫他,可又不知誰在叫,叫了些什麼!他豎起耳朵,用自以為很小實際如雷貫耳的音量,問道:“誰啊?誰在那兒呢?你們不是說帶我見金晨的嗎?人呢?”

金尚宮漸漸激動了起來,她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呼吸變得紊亂,聲線更是抖得仿佛剛從寒冰煉獄裏爬出:“爹!是我!我是金晨啦!”

老人這回聽清了,是金晨!金晨在喚他!老人拄著拐杖,預備朝聲源處走去,這時,水玲瓏打了個響指,兩名黑衣人迅速抓住了老人,並將他按在冒椅上,老人發火了,掄起拐杖四處亂打:“你們幹什麼?我沒老呢!走得動!”

水玲瓏行至老人身旁,黑衣人抓住了老人肆意揮舞的手,水玲瓏俯身,在他耳旁大聲說道:“金晨在和我談生意,她要賺錢給您養老!您先在旁邊的廂房歇息一會兒,等金晨忙完了再和您好生說話,如何?”

老人聽懂了,激動的情緒漸漸平複:“哦,是這樣啊,金晨在忙,我聽懂啦!好!我這麼多天都等了,再等一會會兒也沒關係!這位貴人你叫什麼名字,謝謝你對我家金晨的提攜,回頭我給祖宗上香時請他們也保佑你一下啦!”

水玲瓏就笑著看向金尚宮,她戴著鬥笠金尚宮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毛骨悚然的笑聲還是令金尚宮止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嗬嗬……這不是我幫金晨,是金晨幫我呢!您先去歇息,我們馬上就談完了!”

老人笑嗬嗬地隨黑衣人進入了紗櫥後麵的偏房,在老人身後,刑車也被退了進去。

房門闔上的那一霎,金尚宮的神情徹底崩潰了:“住手!你……你給我住手!你這個禽獸!你連無辜老人也不放過!你到底是誰?”

水玲瓏不理她,裏邊兒傳來了鐵鏈抖動的聲響,猶如最後一根壓彎駱駝的稻草,金尚宮幾乎是咆哮出聲:“我說!你要知道什麼,我都說!你要我做什麼,我也答應你!放了我爹……我什麼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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