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佳琳的心思我明白,她就是嫉妒,嫉妒大姐有個忠貞不渝的丈夫,也嫉妒冷薇有堪比公主的身份,這才一念成魔,行事踏錯。昨晚是我魯莽了,董佳琳害沒害冷薇,算沒算計了大姐和大姐夫,這事兒其實輪不到我過問,我以後不會越俎代庖了,至於她給我的湯裏放烏頭,反正她都回了姚家,我一輩子不見她便是。”
這便是保證再也不查冷薇的事了!
冷幽茹的唇角勾起一個似有還無的弧度:“你想明白了就好,得饒人處且饒人,冷薇的事我自會查證,你就不用再費心了。”
水玲瓏十分乖巧地福了福身子:“是!”現如今,董佳琳失憶回了姚府,她又袖手旁觀,“冷薇事件”自此告一段落,王妃暫時不會再為難她們兩個了。
暖閣內,老太君坐在炕頭,甄氏和諸葛姝坐在冒椅上,幾人談笑風生不知說著什麼,神情十分愉悅。
水玲瓏和冷幽茹進入房間,眾人相互相互見了禮,老太君就朝水玲瓏笑眯眯地招手,水玲瓏行至老太君身旁坐下,老太君拿起一顆花生糖塞進了水玲瓏嘴裏:“好吃嗎?”
水玲瓏不喜吃甜,卻還是笑著道:“好吃。”
老太君就對萍兒吩咐道:“裝一盒,待會兒送到墨荷院去,世子也愛吃的!”
萍兒是個特別機靈的大丫鬟,她忙恭敬地應下,轉身找來一個紅色描漆荷花圖案的圓盒子,裝了一些果幹、花生糖和玉米糖。
諸葛姝望著黃燦燦的玉米糖,說道:“我也要!”
老太君笑得眉眼彎彎:“好!給姝丫頭也裝一盒!”
四小姐是不愛吃果幹的,萍兒便多裝了些玉米糖,並少許花生糖和栗子糕,同時不忘添上安郡王喜歡的桃仁酥。
諸葛姝看到萍兒裝的東西,眼眸眯成了兩道月牙兒:“萍姐姐真細心!”
甄氏點了點女兒的額頭,嗔道:“哎喲哎喲,得你一句誇讚真是比登天還難!在我院子裏不是嫌棄茶水難喝就是嫌棄點心不夠,還把我貼身的丫鬟挨個兒數落了一遍!照我說呀,還是老太君會調教人,萍兒剛到身邊那會兒不過是個毛躁的小丫頭,沒少打翻東西呢!這才七、八年光景,萍兒竟變得如此懂禮數了!”
借著諸葛姝的芝麻綠豆小事兒狠拍了一番老太君的馬屁,老太君自然滿心歡喜,笑得合不攏嘴兒,老太君看了忙碌中有條不紊的萍兒一眼,道:“是個頂好的姑娘,就是年齡日益變大,我正愁著給她尋個什麼樣的婆家呢!遠了吧,她不能來我身邊兒伺候,近的呢,暫時又沒合適的人選。”
萍兒羞紅了臉,端著食盒朝老太君靠了靠,看向甄氏柔聲道:“二夫人可不許打趣奴婢!明明是二夫人操心郡王的婚事,怎生扯到奴婢頭上來了?奴婢不想嫁,就等著哪天梳頭做媽媽,一直陪在老太君身邊兒!”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起來。
唯獨諸葛姝不高興了,她哼了哼道:“議什麼親呀?二哥和董佳琳搞成這樣,誰敢嫁二哥?”
一盆冷水澆下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水玲瓏就服了她了,總能在最興奮的場合……一句話凝了那氣氛!
老太君的反應有些出於水玲瓏的意料了,她拉過水玲瓏的手,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說道:“那些下人嘴碎,你別往心裏去啊,他們說什麼奶奶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這是說,哪怕你真的逼得董佳琳兩度自殺也沒什麼,反正我就是護你。
水玲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剛過門的媳婦兒在婆家捅出了這麼大個簍子,老太君哪怕不訓斥她也不會盲目地護著她才是……
水玲瓏眨了眨眼,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老太君就嘿嘿一笑,摸了摸她肚子:“有我的重孫了沒?”
水玲瓏的臉微微一紅,含羞地垂下了眸子,聲,輕得幾乎不可聞:“不知道,小日子要月底才來。”
“那就讓它別來!”老太君哼了一句。
屋子裏的人再度笑了起來,甄氏看著老太君如此寵水玲瓏,越發篤定了自己給安郡王議親的決心,她將話題重新扯回安郡王的頭上:“銘兒這回是有些越矩了,等銘兒成了親,我再上姚家討琳丫頭過門。”
冷幽茹的睫羽顫了顫,雲淡風輕道:“我瞧董佳小姐是個性情剛烈的,她願意委身給人做妾嗎?”
甄氏笑得神秘,細看會發現含了一絲得意:“情比金堅的話名分又算得了什麼?”
水玲瓏就發現王妃的眸光在聽到這句話時狠狠地顫了一下,隨即王妃又像個沒事人似的,淡淡開口:“那二弟妹心目中可有合適的郡王妃人選?”
甄氏瞬間來了興趣,坐直了身子,又微微前傾,一臉興趣盎然地道:“我正要征求你們的意見呢,郭家五小姐、肅成侯府三小姐以及秦大人家的二小姐,年齡身份都合適,我呀,都拿不定主意了。”
“秦大人?丞相府有千金?”冷幽茹仿佛很是疑惑的樣子,眾所周知,丞相府的千金都夭折了,剩下的全是兒子,這便是為何老丞相如此寵溺水玲溪了。
甄氏搖了搖頭,拿起一顆瓜子,用指甲剝開:“哦,秦淮家的,秦淮大嫂你不記得了麼?老丞相的長子,早年便分府獨過了的。”
秦淮是元配所出,而今的秦徹和秦芳儀是續弦曹氏所出,秦淮和曹氏的關係並不怎麼好,是以一成親便分府獨過了。
冷幽茹唏噓道:“好像是有這麼個人,我長期不出去走動,人際關係都快忘光了呢。”
水玲瓏就想問,你不出去走動那常規避孕藥是怎麼來的?荀楓可沒大麵積出售這種藥物。
諸葛汐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吐出口裏的話梅糖,喝了點兒涼水,慵懶地道:“別人我不管,可不許要肅成侯府的千金啊!”她才不想和大公主做親戚!喬家小姐,不正是喬駙馬的妹妹?
甄氏的臉色僵了僵,其實她最中意的還真是肅成侯府的千金,喬三小姐她見過,長得那叫一個水靈,性情又溫和賢良,比董佳琳是不會差了。郭五小姐和秦二小姐她尚未有緣得見,心中便沒底,但諸葛汐的態度如此堅決,妯娌低頭不見抬頭見,弄得太僵終歸不好……
甄氏就陷入了沉默。
水玲瓏忙打了個圓場,微笑著道:“二嬸準備叫誰去女方家說媒來著?”
甄氏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定遠侯府的吳夫人,我聽說當初你和鈺兒的親事也是她做的媒,我想她挑人的眼光總不會差了,回頭我再和她走動走動,比對幾位千金的情況再做決定。”
“這回……可得仔細著,別再出岔子了。”語氣之輕柔,仿佛風兒一吹即散,冷幽茹神色淡淡,像一尊立在喧囂的玉觀音。
然,水玲瓏注意到屋子裏所有人包括諸葛汐在內都出現了一瞬的怔愣,好像這句話戳到她們的心窩子似的。難不成安郡王在喀什慶議過親結果卻……弄砸了?
說了會兒話,老太君累乏,水玲瓏陪她在床上玩翻線,翻著翻著老太君兩眼一閉,歪在了厚厚的棉被上。眾人這才起身,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下午,冷幽茹去往普陀寺小住,據說七日後才回。
又過幾日,天氣似乎涼爽了些。
墨荷院內,柳綠提著半桶水往屋子裏走,她的臉白得嚇人,眉宇間也全是懨懨之色,往常她提一桶水能健步如飛,而今才半桶卻幾乎走不動。
柳綠靠在垂花門邊兒,喘了口氣,再次提起水桶打算往內院走去,誰料,一隻素手從她手裏搶過了木桶,她微微一怔,側目看去,就見枝繁麵無表情地擰著水桶走向了她們倆的房間。
柳綠揉了揉肚子,緊隨其後:“你給我站住!把水桶給我!我自己提!”
自從上次爭吵後,二人同住一屋,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沒講過一句話。
枝繁腳步不停,徑自走到廊下,從房裏端了一個裝滿衣物的盆子出來,爾後把水桶裏的水倒入盆子,蹲下身用皂角開始搓洗柳綠染了血的褲子。
柳綠的臉色瞬間不自然了,連帶著說話也支支吾吾,不甚連貫:“枝繁你……你這是做什麼?我自己會洗!你……給我起開!”
枝繁低頭,抹了抹皂角,繼續搓著:“對不起。”
柳綠又是一怔,這小蹄子和她說什麼?對不起?她沒聽錯吧?
枝繁很認真地洗著柳綠的褲子,平淡無奇的容顏上沒有半分嫌棄之色:“我不是那樣看你的,我當時氣糊塗了,就想撿你不愛聽的話說。”但經曆了這麼多事,她才真正明白了柳綠的苦心。如果沒有柳綠的提醒,她不會意識到大小姐冷落她的原因,其結果大概已經跟碧珠一樣被趕出府了。大小姐的心計真真是深沉,連王妃的暗算都逃得過,還有誰能在她手裏討到好?
柳綠撇過臉,鼻子有些發酸,沒說接不接受枝繁的道歉,隻仰頭,若無其事地道:“我待會兒要替大小姐出府采買布料,你想吃點兒什麼我給你帶。”
枝繁咧唇一笑,這張其貌不揚的臉立時多了幾分靈氣:“糖葫蘆!”
“噗嗤——瞧你這點兒出息!”柳綠似是嘲諷地嗤了她一句,眼底卻也慢慢有了笑意。
枝繁幫柳綠洗了衣裳,柳綠得空在屋子裏睡了一會兒,醒來時氣色好了不少,她拿上墨荷院的對牌去往布莊買水玲瓏吩咐的布料,順道給枝繁帶了串糖葫蘆,又葉茂和鍾媽媽各自帶了一盒桂花糕,這些點心比不得府裏的,卻是個心意。她們幾人是大小姐的陪房,當然得抱緊團對付外人,別說大家同效忠一個主子,彼此就得相親相愛,那是扯淡!墨荷院自打大小姐搬進來的第一天便自動形成了兩股勢力,以鍾媽媽為首的尚書府勢力,和以紅珠為首的王府勢力。主子有主子的鬥爭,奴才也有奴才的戰場,平日裏磕磕碰碰不少,隻是鬧得不過分,大小姐和世子爺並不曉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