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太君一日,自然有二房一日舒坦,可萬一老太君仙去了呢?他們所能倚仗的隻有世子和世子妃了!
琥珀這點兒機靈勁兒還是有的,那就是決不能得罪世子妃!
琥珀燦燦一笑:“好啊,我記得二夫人也挺愛杭白菊的,咱們也去摘一些!”
水玲瓏挑了挑眉,琥珀這丫頭……倒是個識時務的。
枝繁和琥珀與二位主子打了招呼,諸葛姝不管這種小事,她的神經比一般女孩子粗。
水玲玲瓏四下看了看,沒發現異常,這才看了諸葛姝一眼,微微含笑地試探道:“姝兒啊,你大伯母每年都要去寺廟裏住上幾日,聽說是給你琰哥哥誦經祈福?”
諸葛姝警惕心大起,娘和她說過不許對任何人提起諸葛琰的!
水玲瓏的眉心一跳,不動聲色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順帶著思索了一下諸葛姝的反應,想來是有人給諸葛姝下了封口令。
她巴結了諸葛姝這麼久,還不厭其煩地教導她和水玲清琴棋書畫,沒點兒收獲她又如何甘心?
水玲瓏將帕子捏在手中,狀似無意道:“那回你大哥和我提過,也說了你琰哥哥的死因,我睡得沉沒聽清,想找他求證吧,又怕他覺著我和他相處心不在焉,竟連這麼重要的事兒都聽岔了。”
原來是大哥告訴大嫂的呀!這樣,大嫂本就是知情者咯!諸葛姝的警戒線大鬆,卻還是習慣性地在談起這個話題時壓低了音量:“琰哥哥是病死的,你別記錯了!”
水玲瓏就看向她,露出了求知問解的表情。
諸葛姝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尤其向來沉穩的大嫂突然像個二愣子一樣看著她,她心裏甭提多自豪、多癢癢了。她繞了繞手裏的帕子,糾結了半響,道:“那時我還沒出生,我是聽我娘說起的,大哥和琰哥哥是雙生胎嘛,三歲的時候兩個人都得了病,都差點兒死了,大哥的身子好一些,扛了過來,琰哥哥卻沒有。”
“這聽起來十分普通,為何府裏禁止談起它呢?”水玲瓏道出了心裏的疑惑。
諸葛姝歎了口氣:“好像……是怕我大伯母傷心吧!”反正她娘是這麼告訴她的。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聊勝於無吧,盡管有用的消息並不多。她其實特別想知道的是,王妃為何會算計諸葛汐和冷薇。
那邊,琥珀和枝繁捧著一大束鮮花走來,琥珀示好地笑了笑,水玲瓏靈光一閃,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角。
臥房內,甄氏正和吳夫人談得歡喜:“吳夫人啦,您辦事就是靠譜……這門親事定下來我才總算安心了些,聘禮方麵我絕不會虧待肅成侯府的!”兒子成了親,這才真正的安家落戶!
吳夫人用杯蓋撥著杯子裏浮動的茶葉,眼底噙了一抹燦燦的笑意,語調卻有那麼點兒陰沉:“我聽說……安郡王在喀什慶成過親的。”
甄氏端著茶杯的手就是一抖,眸子裏閃過了一絲慌亂,她定了定神,訕笑道:“哪兒能啊?我們郡王怎麼會是成過親的?你打哪兒聽來的?聽岔了吧?”
喀什慶可不像京城,那裏是絕對的諸葛主義,諸葛家想平息一件事,便是無知孩童也不會亂嚼舌根子,吳夫人又是打哪兒得知的安郡王的過往?
吳夫人這些年沒少給人保媒,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原先她在茶樓裏聽到這話還嗤之以鼻的,而今看了甄氏的表情她已是信了五分,她端著茶杯,不語。
甄氏不禁有些心慌了,她兒子的確拜過堂,可還沒洞房呢婚事便泡湯了,嚴格算起來,這也不算成親!
思及此處,甄氏慌亂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下來,她衝吳夫人微微一笑:“這樁親事是夫人保的媒,如今庚帖也合過了,總沒退親的道理,屆時損的可不是我們郡王的名聲,要知道,董佳琳的哥哥做了解元,保不準便是下一任的狀元,她跟著水漲船頭高,配我們郡王也是配得上的!如果吳夫人非要聽信那起子莫須有的謠言,我也無話可說,隨你怎麼和肅成侯府交待!反正這事兒鬧到老太君和王爺跟前我也不怕!”
這便是說安郡王即便名節損了也有備胎,喬慧則不同了,女人解除了婚約,身家便要大打折扣,古往今來都是這個道理,但瞧尚書府的水玲溪就知道了,還嫡女呢,完全比不過另外三個庶出的姐妹!大姐,諸葛鈺的世子妃;三妹,江總督的四品誥命夫人;四妹,萬歲爺的正五品娘娘。唯獨她即將成為侯府的世子側妃,丟不丟人?
吳夫人的神色變了變,笑著道:“瞧你喲,這麼激動做什麼?我這不是來跟你商量對策了麼?”她算是會過意來了,這事兒八成是真,但王府和族裏給壓下來了!有人啦,故意透露消息給她,想拿她當搶使,如若她將此事宣揚到肅成侯府,喬慧和安郡王親事不成,二人名節都會受損,或許還會就此反目,可她這個保媒的中間人又摘得幹淨啦?隻怕兩家會同時怨上她!好歹毒的心思,若是被她知道誰在背後捅刀子,她非扒了那人的皮不可!
吳夫人開誠布公,甄氏便也不再矯情,畢竟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況且當務之急是如何將這事兒給巧妙地圓過去!
甄氏微傾過身子,給流珠打了個手勢,流珠轉身從內室取了一整盒黃燦燦的金元寶放在桌上,吳夫人一眼,兩眼登時發直!
不是油鹽不進的角色就好。甄氏鬆了口氣,道:“夫人,你和我說實話,到底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吳夫人便將酒館裏兩名年輕公子的談話告訴了甄氏,背著她的緣故,她沒看清模樣:“黃記酒樓我經常去,還是頭一回聽到別人談論這種事,於是多了個心眼兒。”
甄氏的眉頭一皺,年輕公子?諸葛鈺去了江南,絕不可能是他,安郡王自己是不會到處宣揚的,老太君和王妃身邊都沒有近身長隨,唯獨王爺有個餘伯,可餘伯年事已高,一點兒也不年輕……
那麼會是誰呢?
腦海裏閃過一張挺年輕俊秀的臉,會是……他嗎?
“二夫人,世子妃和四小姐來了!”門外的丫鬟高聲稟報道。
甄氏忙給吳夫人眨了眨眼,吳夫人勾唇一笑,關上錦盒拿在了自個兒手裏,並小聲道:“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便是再有誰親自到肅成侯府碎嘴,我也能替你扛下!”
甄氏滿意一笑,爾後不動聲色地斂起了不合時宜的表情。
水玲瓏和諸葛姝進入屋子時驚訝地發現吳夫人也在,三人相互見了禮,吳夫人笑盈盈地道:“郡王和喬小姐八字挺合得來的,這門親事就定下了!月底納吉,二夫人可別忘了!”
甄氏應景地拍了拍她的手,客套地道:“哎呀,真真兒是把夫人您給累著了,改日我請您聽戲!”
吳夫人揣著錦盒,笑得瞧不見眼睛:“好嘞!我還有事兒,先告辭了!”
水玲瓏就注意到吳夫人拽著盒子裏的手十分僵硬,指節都隱隱泛白了,這裏邊兒莫不是裝了金子?如果是,吳夫人做了什麼,何至於令甄氏如此討好她?
從水玲瓏進門的那一刻起甄氏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臉上,發現她盯著自己剛送給吳夫人的禮物,甄氏不由地在心裏打了個突,好厲害的小丫頭!直覺可真敏銳!以前真是小瞧了她!
感受到了甄氏的注視,水玲瓏收回目光,朝甄氏溫和一笑:“二嬸!”
諸葛姝鬆開水玲瓏的胳膊,又撲進了甄氏的懷裏,軟軟地喚道:“娘——”很不開心的語氣!
甄氏的眼神柔和了幾分,摸了摸女兒的臉,嗔道:“當著你大嫂的麵半點兒規矩都沒有!也不怕你大嫂笑話!”責備的口吻細細聽來全是寵溺。
水玲瓏就發現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諸葛姝忽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唧的,可……為什麼?
諸葛姝惱火地瞪了瞪吳夫人遠去的背影,跺跺腳,打了簾子進內屋!
甄氏不免有些尷尬,訕訕笑道:“孩子小,玲瓏你莫怪啊,快做。”
水玲瓏坐下,流珠奉上一杯上好的龍井,水玲瓏接在手裏,笑道:“姝兒心性耿直,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是她的女兒,她一定打得她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今兒怎麼到二嬸院子裏來了呢?”甄氏果斷地岔開話題。
水玲瓏笑意柔和道:“哦,我想向二嬸討個花樣子,準備給大姐腹中的孩子做些冬衣。預產期是十二月份,我現在開始做,爭取多做幾套出來。”
甄氏美眸一轉,和和氣氣道:“那麼多親人,屬你最貼心!便是王妃呀,也沒你這樣關心小汐呢!”
這話……貌似有些過分了……甄氏不像這種口無遮攔的人,如此明目張膽地排揎自己是想試探自己和王妃的婆媳關係,還是單純地試探自己的心情?水玲瓏眨了眨眼,立時露出一副惶恐的神色,連手裏的茶水都灑了出來:“二嬸,您……您這話可真真是嚇到我了!我哪兒有母妃細心呢?母妃掌管庶務,無暇抽身,許多事便吩咐下人去做,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無法幫母妃料理庶務,隻能在生活上多多表現了。”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既駁回了自己藏了刺的話,也堵了自己接下來可能拋出去的難題,如果她直接說王妃忙、她清閑,那麼自己便會問她是否覺著王妃不器重她,所以不讓她掌家。可她一口咬定她初來乍到沒有經驗,無法幫王妃掌家……自己準備好的刁難之詞倒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了!
甄氏的眼神閃了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流珠,把冊子拿來,讓世子妃帶回去看。”
流珠捧了三本冊子恭敬地遞給了水玲瓏,水玲瓏接過,跟甄氏道了謝,又說:“我剛一心想著找二審拿花樣子,都忘了相公寄了些江南的茶葉讓我分給大家的。”
言罷,深深地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的瞳仁一縮,忙福著身子道:“要不奴婢跟你去取吧,順便把四小姐作的畫帶兩幅回來給二夫人欣賞。”
這段時間諸葛姝和水玲清總在她院子連琴棋書畫,為了安放她倆的作品,水玲瓏特地改了一個廂房為小書房,二人的成果的確不少。
甄氏便點頭默許,水玲瓏帶著琥珀離開了湘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