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汐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嗯,請來看看。”
很快,華容便帶著大夫去了諸葛汐原先的臥房,大夫仔細檢查了屋子裏的所有物品,包括櫃子裏的衣物和花瓶中的花卉也沒放過,食品和日用品是安全的,但……碎花小枕出了問題!
大夫徐徐一歎:“枕頭的棉絮裏藏了夾竹桃,夾竹桃全株有毒,可致使流產或死胎,大少奶奶吉人天相隻早產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華容將大夫的話如實稟報了諸葛汐,諸葛汐勃然變色!
那個碎花小枕頭和床上用品都是她的嫁妝,而這些嫁妝……全部是由王妃準備的……
諸葛汐闔上眼眸,素手驀然握成了拳頭:“把世子妃叫來!”
馮晏穎的院子裏,董佳琳安靜地坐在下首處,一臉緊張,智哥兒和佟哥兒搶東西抓傷了佟哥兒的臉,馮晏穎忙著哄孩子去了,偌大的屋子便隻剩冷幽茹和董佳琳。
董佳琳給冷幽茹奉了一杯茶,含羞帶怯地道:“王妃請用茶。”
冷幽茹接過,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定著董佳琳的眉眼,似笑非笑地道:“上回你送了安郡王一個掛飾,我瞧著挺好看的,你能給我也做一個嗎?”
董佳琳低垂著眉眼,很是詫異地道:“對不起王妃,我不記得我給安郡王做過什麼樣的掛飾了,要不,您喜歡什麼款式派人送了花樣子給我,我做好了給您送去。”
冷幽茹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董佳小姐別的不記得,一身好手藝卻是半點兒沒忘呢!”
董佳琳的眼神一閃,從容鎮定道:“大夫說那些是做慣了的動作,就和吃飯走路一樣,忘不掉的。”
冷幽茹依舊笑容淡淡:“董佳小姐不必和我解釋得如此清楚,倒像是我懷疑你什麼,或者你在遮掩什麼似的。”
董佳琳埋在寬袖中的手抖了抖,含了一分委屈的口吻道:“我……我不是故意得罪世子妃的!表姐訓斥過我了,說一定是我先得罪了世子妃,世子妃才會對我惡語相加……但王妃你相信我,我膽子這麼小,當時肯定不是故意的……以後也不決不再發生類似的事了!請王妃恕罪!”
這便是說,她認為冷幽茹刻意爭對她是在替水玲瓏打抱不平。
冷幽茹的笑容僵了僵,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看向她,含笑說道:“過去的事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提了!”
董佳琳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是!”
水玲瓏去探望了諸葛汐,她已搬回原先的臥房,水玲瓏就注意到床單和褥子全都煥然一新,包括那個她動了手腳的小碎花枕頭也沒了。
水玲瓏幽若明淵的眸子裏掠過不易察覺的亮光,轉瞬即逝,乃至於諸葛汐看向她時眼底又像一片無波無瀾的鏡湖,她給諸葛汐笑著打了招呼:“大姐,你可覺著好些了?”
諸葛汐靠在床頭,三千青絲垂順而下,貼著蒼白且略有些浮腫的臉,不知不覺間便有了一種懨懨之色,偏那雙美麗的眼眸,波光澄澈而精明,帶著洞穿一切的犀利,看向了水玲瓏,卻又並非爭對於她。
“坐吧。”諸葛汐指了指一旁的杌子。
水玲瓏依言落座,關切地道:“小侄兒挺可愛的,雖是有些早產,但健壯得很,老大比較好哭,老二比較安靜,眼下都在乳母那兒吃了奶睡了。大姐你感覺怎麼樣?”
想起兒子們,諸葛汐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會心的笑:“我挺好的,你和鈺兒可還好?”
水玲瓏露出少許羞澀,微低著頭,輕聲道:“也好。”
諸葛汐定定地看著水玲瓏,眼神微閃道:“你們在一起兩個多月,鈺兒又不曾納通房,你沒傳出喜訊?”
水玲瓏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搖頭,似歎非歎道:“沒呢。”
“鈺兒不夠努力?”諸葛汐仿佛要證實什麼!
水玲瓏再次搖頭,依舊垂著眸子:“沒……相公他……很……很努力……”
諸葛汐的眸色深了幾分,她握住水玲瓏的手,幾番欲言又止,最終拍了拍水玲瓏的手,語重心長道:“沒事,你們還年輕,兩個月不算什麼的,我和你姐夫五、六年不都等了嗎?回去吧,我出了月子帶哥兒們回府和你們聚聚。”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到爾後,緩緩地眨了眨眼,笑容淺淺道:“知道了大姐,你好生將養。”
“嗯,去吧!”諸葛汐笑著點頭,笑得不盡自然。
水玲瓏看破不說破,起身離開了屋子。
人一走,諸葛汐的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在了唇角:“華容!”
華容從耳房裏走出,看了看晃動的珠簾,福著身子道:“大少奶奶。”
諸葛汐闔上滿是痛色的眼眸,沉聲道:“你派人去王府查一下世子妃的飲食情況和生活習慣,事無巨細全部稟報上來!”希望是她多心了……
華容的腦門兒一涼,難道大少奶奶懷疑世子妃不能受孕也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上了馬車,水玲瓏靠在軟枕上,笑眯眯地拿起一個橘子剝了起來。
枝繁瞧她歡喜的樣子,不由地跟著一笑,問道:“大小姐這樣開心,難道……得逞了?”
得逞不得逞言之過早。她可沒料到諸葛汐會早產,當她得到消息後便臨時起意有了這個計策而已,至於效果如何卻是不敢保證的。畢竟諸葛汐和諸葛鈺敬重王妃多年,僅僅因一次無法求證的“夾竹桃事件”便讓諸葛汐懷疑王妃,未免也太牽強了些。
索性之前有過摻雜了常規避孕藥的固元膏,諸葛汐心中有陰影,便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潛在的威脅。所以,接下來諸葛汐要做的應該就是調查和取證了。
水玲瓏吃了一片橘子,瞟了瞟枝繁,淡道:“如果有人查我的飲食起居,告訴柳綠她們不必遮遮掩掩。”
“是。”枝繁對大小姐經常不回答她的問題習以為常,大小姐是主子,她是奴才,奴才的本分是做事,大小姐這段日子再次器重她,她不免又有了些沾沾自喜,這不,大小姐又給她潑了盆冷水。
主子喜怒無常些,下人們才能時刻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一味器重的結果隻能是下人的尾巴翹到天上去,尤其枝繁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
但有些時候有些人,即便沒得到相應的器重,也能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水玲瓏一踏入墨荷院,便看見一群下人扭打成團——
柳綠和紅珠雙雙抓住彼此的頭發,狠狠互踢!
阿四、阿季被原先王府的二等丫鬟白梅、白菊壓在身下拳打腳踢。
葉茂則將另外四名灑掃丫鬟打得鼻青臉腫。
鍾媽媽大抵是預備勸架結果被誤傷,額頭流著血,氣息奄奄地靠在一旁的桃樹下。
而守門的餘婆子眼珠子一動,撒腿便朝外跑去,誰料和水玲瓏撞了個正著。
眼看著她走路不長眼即將撞到自己,而枝繁跟在身後尚未作出反應,水玲瓏抬起腳便朝她的大腿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哎喲!”餘婆子一聲痛呼,摔了個四仰八叉,還沒來得及開罵,便聽得水玲瓏字字如冰的一聲厲喝,“全都給我住手!”
所有人俱是一驚,望向了聲源處,這才發現水玲瓏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口,那犀利的眸光刀子一般掃過每個人的眼角,大家幾乎是不受控製地鬆開手,爾後齊齊麵向水玲瓏低下了頭。
枝繁看清裏邊兒混亂場景後驚得目瞪口呆,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水玲瓏犀利的眸光掃過鍾媽媽流著血的額角時微微顫了一下,卻沒多做停留,而是厲聲看向了柳綠和紅珠:“能耐了啊,我不過是出了趟門子,你們就恨不得把我房梁上的瓦給揭下來!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府的規矩?”
眾人幾乎要把頭給垂進褲襠裏,打架的時候誰也沒顧那麼多,可一旦冷靜了回想一番,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
紅珠咬咬牙,壯著膽子抬起頭,說道:“世子妃,這事兒真的不怨我們!今兒既然鬧大了,奴婢便鬥膽求向世子妃討個說法!同樣是墨荷院的丫鬟,同樣替主子效命的奴才,憑什麼柳綠總頤指氣使,把髒活、累活都分給我們做,她自己卻隻在一旁動動嘴皮子?奴婢也是一等丫鬟,雖說世子爺不許奴婢進入主臥,可奴婢也斷沒有去擔水倒夜香的道理!而且,柳綠她幹涉的不止我一個,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她統統都要管!好差事便留給尚書府的人,吃力不討好的就硬塞給我們!奴婢實在是忍無可忍,今兒就和柳綠辯駁了幾句!誰料她真是囂張過了頭,二話不說便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忍無可忍,就和她動起了手!其他人上前勸架,又都被葉茂給打得鼻青臉腫……太過混亂的緣故,連誤傷了鍾媽媽都沒能發現!”
這番話講得可真有水準,言辭間將所有責任歸到了柳綠的頭上,而且紅珠明知水玲瓏最含糊鍾媽媽,便將鍾媽媽歸於混亂中的誤傷,巧妙地避開刻意毆打的嫌疑。
柳綠氣得兩眼冒金星,雙目如炬,似要撕了紅珠一般:“無恥!我打你是因為這個嗎?”
紅珠的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卻有恃無恐道:“難道是因為別的?你倒是說呀!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清楚你為什麼打我!”
“你……”柳綠抬手又打算一巴掌扇過去,枝繁眼疾手快地跑到她身旁按住她的手,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嗬斥道,“傻啊你!背著大小姐打架和當著大小姐動粗,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錯誤!”
柳綠的胸口一陣起伏,如果給她一把刀子,她一定會宰了紅珠這個賤人!
水玲瓏將紅珠的輕蔑挑釁和柳綠的暴怒隱忍盡收眼底,眸色一深,卻不是問向柳綠或紅珠任何一人,而是看著一旁的葉茂,笑意涼薄道:“紅珠說的話對不對?”
葉茂想起白梅和白菊欺負阿四、阿季,又想起幾名三等丫鬟故意推搡鍾媽媽,搖了搖頭,說道:“不對!”
水玲瓏想也沒想便比了個手勢,道:“給我打!”
兩名並未參與鬥爭的粗使婆子將葉茂按在長凳上打了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