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幽茹一回王府便自己關進了書房,誰也不見!諸葛流雲派人前來傳召了兩回,她也置若罔聞。
諸葛流雲氣得半死,他說過一定會懷疑她嗎?他隻是想從她口裏得到一個解釋!她關上門不肯前來見他又是什麼意思?做賊心虛了,不是?
諸葛流雲一掌拍爛了桌子,怒發衝冠:“我這些年果然是太慣著她了!一次兩次倒也罷了,我傳召了她三次!天底下哪還有她這麼大膽的女人?”
餘伯歎了口氣:“王爺,您消消火兒,有時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那你就別說啊!
親口告訴他他妻子和別的男人抱在了一起,現在又說未必是真相……
諸葛流雲更想宰了餘伯!
湘蘭院內,甄氏坐在藤椅上,一名小丫鬟站在背後給她著肩,一名小丫鬟跪地給她捶腿,她懶洋洋地微閉著眼,時而發出享受的歎息,走了一個晚上她腳底都快打泡了,也不知諸葛姝和水玲清哪兒來的精力,一會兒看小攤,一會兒逛店鋪,王妃和水玲瓏又不管,白白她做了老媽子!
“右肩再用點兒力。”
“是。”
流珠打了簾子進來,一臉喜色,甄氏微睜開眼,瞧她笑得開心,遂問:“怎樣?喬家姑娘同意了?”
流珠掩麵笑道:“咱們郡王一表人才,又溫柔體貼,哪個姑娘家見了不得芳心暗許?奴婢親自送喬三小姐進的內宅,喬夫人也在,喬小姐當著喬夫人的麵兒點的頭!”
甄氏半躺著的身子忽而坐直,眼神兒格外亮堂:“我原本隻打算試試,沒指望喬家姑娘當真同意的,我想著啊,哪怕提前一、兩個月我也心滿意足了,年底能成婚,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趕緊的,好多東西準備!”隻有安郡王成了親,才能徹底絕了諸葛姝的念頭!
說做就做,甄氏既不肩痛也不腿酸了,站起來行至書桌旁便開始列清單:“我那日在寺廟裏算了幾個黃道吉日,下月的二十八號便很不錯,至於宴請的對象,我估摸著得找王妃或者小汐商議商議……還有證婚人……”
“夫人!”流珠突然打斷了甄氏興致勃勃的呢喃自語,甄氏並未抬頭,繼續書寫,“怎麼了?”
流珠問道:“奴婢剛剛一路走來,就聽得下人說,王爺和王妃似乎鬧別扭了。”
甄氏終於停了手裏的筆,睜大眼眸看向了流珠,冷幽茹和太子親密接觸的事除了水玲瓏、枝繁和原本就知情的人,餘伯是唯一的目擊者,是以甄氏聽了這話也頗有些納悶:“哦?怎麼回事?前段時間不都好好兒的麼?行動不便也召了王妃侍寢。”細細分辨,眼底竟有一絲期許和幸災樂禍。
流珠麵露惑色:“具體原因奴婢打探不到,主院和清幽院的消息千金難買,是有下人看見餘伯往清幽院跑了三趟,出來時臉色一趟比一趟難看,這才猜測王爺和王妃鬧別扭了。”
甄氏淡笑:“自古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女人莫不都是要把男人給捧上天的,王妃居然敢撂王爺的麵子!依我看,這日子也過到頭了!”
流珠的心咯噔一下,二夫人何出此言?夫妻吵架稀疏平常,嫡夫人和族長也紅過臉的,一句話都不敢頂撞男人的不是妻,而是妾……
甄氏放下手裏的筆,笑得意味深長:“好了,這單子明日再列也一樣,聽說世子妃買了許多新穎別致的年畫,我去討兩幅,把湘蘭院也好生裝扮一番!”
今兒打了一場勝仗,水玲瓏心情大好,想到冷幽茹上車時渾身僵硬的樣子,她就知道這一擊是正中要害了。冷幽茹的年齡的確夠做雲禮的娘,偏她長得比水玲溪還漂亮,又半點兒不顯老,她要是想紅杏出牆,隨便招招手,隻怕皇帝都抵擋不住她的魅惑,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太子?
諸葛流雲得鬧心好一陣子,至於冷幽茹,她愛不愛諸葛流雲都不能完全跳出王府的枷鎖,這是皇帝賜的婚,沒有和離的道理!她可以搞特殊三天兩頭不給老太君請安,也可以擺臉色不理妯娌姑侄的示好,大家因為諸葛琰的死都對她忍讓三分,可忍讓是有限度的,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會一點一點變得單薄,更遑論如今橫空出世的是一個原則問題,冷幽茹根本站不住腳跟!
冷幽茹解釋不解釋其實並不重要,一個男人信你,便不會疑你,當他巴巴兒地找你要解釋時,已經是拉響安全警報了。冷幽茹正是算準了諸葛流雲多疑的性子,這才鋌而走險打算設計她和雲禮,沒想到自食惡果,她成了入套的那一個。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冷幽茹應當都沒心思勾結荀楓為非作歹,她便可以安心地相夫教子,哦,還有懷比比。
水玲瓏緊了緊蓋在腿上的毛毯,天氣越來越冷了。
枝繁和柳綠拿骨頭逗著多多,結果被多多憨態可掬的樣子逗得笑個不停。
“多多來,我這兒有好吃的!”柳綠笑著揚起白花花的骨頭,多多一蹦一跳地邁著肥嘟嘟的身軀跑了過來。但可惡的柳綠在多多即將碰到骨頭時,一把將骨頭扔到了枝繁手裏,這回,又換枝繁逗多多了。
多多樂此不疲,屁顛屁顛地兩頭跑。
水玲瓏捧著話本,清冽的目光自屋子裏逡巡而過,最終落在了柳綠的身上,隨著年齡漸長,柳綠的容貌也出落得越發出眾,一件粉紅色對襟褙子,一條素白曳地羅裙,青絲挽成雙螺髻,無任何珠釵首飾,隻用粉紅色的絲帶固定,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裝扮,仍是襯得她肌膚如玉、眸若秋波,一顰一笑,雖不像水玲溪那般傾國傾城,卻也美麗不可方物。
多多又在咬柳綠手裏的骨頭,柳綠擰著骨頭逗啊逗,銀鈴般的笑聲從唇齒間流瀉而出。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這絕對是基因突變啊,柳綠爹娘的臉長得跟麻將似的,絲毫不立體,偏柳綠摒棄了他倆所有缺點,愣是把酷似他們的五官給長成一副豔冠群芳的模樣。
水玲瓏笑了笑,撤回目光繼續看書,卻無意中瞥見了柳綠手腕上精致得令人咋舌的鐲子,水玲瓏閱珠寶無數,一看便知它絕非凡品,這便是甄氏送給她的封口費?會否……太貴重了些?
“世子妃,二夫人求見!”門外,葉茂啟聲稟報道。
枝繁和柳綠識趣地停止了玩耍,恭敬地立在一旁,多多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它的小骨頭。
甄氏打了簾子入內,水玲瓏給她見了禮,她也給水玲瓏回了禮,二人這才攜手在冒椅上坐好,很是親厚的樣子,仿佛之前什麼摩擦也沒發生過!
水玲瓏問道:“剛起風了,外邊兒冷吧?”
夜間不宜飲濃茶容易失眠,是以,柳綠給甄氏奉上的是一杯玫瑰花茶,甄氏端起茶杯,想起自己對水玲瓏的刻意刁難,忽覺汗顏,倒不是愧疚,而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比她看重大局,她麵子有些掛不住,喝了一口茶,身子暖和了些,她笑道:“不算冷!剛剛走得急,還沒問你受傷了沒有,我回了院子聽琥珀提起才知道你和王妃當時就在混亂中央。”
水玲瓏裝作信了她的馬後炮,露出一個頗為感激的神色:“多謝二嬸記掛,我和母妃都安好。”作為兒媳,議論婆婆的“韻事”是不對的,再者,家醜不可外揚,這點她擰得清。至於冷幽茹如何看待這一起事故,她並不怎麼在意。
甄氏揚了揚唇角,繼續套近乎:“今兒和你說件喜事兒!”
“哦,什麼喜事?”好似很感興趣的口吻。
甄氏笑得莞爾:“肅成侯府的喬小姐和銘兒的親事下月便能辦了!”
這麼快!原定是明年暮春,這可是生生早了一個季度!幹嘛……這麼著急?
柳綠垂下了眸子。
水玲瓏就道:“恭喜二嬸了!大過年的辦喜事,可謂是雙喜臨門啦!”
甄氏又喝了幾口茶,神秘兮兮地笑道:“雙喜……自然是有的,嗬嗬……”笑了半天,發現柳綠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她,她忙斂起過於誇讚的笑容,和顏悅色道,“這不銘兒要成親了嗎?我隻顧著看倆孩子,沒買多少東西,我瞧著你大車小車倒是拖了不少回來,裏邊兒可有年畫?若有,勻我一些?”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況且她咬重了“看倆孩子”,無疑是告訴水玲瓏她替她照顧了水玲清的,水玲瓏仿佛和甄氏一樣放下了彼此心裏的芥蒂,微微一笑,道:“都在抱廈裏放著,二嬸喜歡什麼樣式盡管拿……”
打算讓沉穩鎮靜的枝繁隨甄氏去抱廈,卻被甄氏搶了白:“既然你這麼大方,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免得矯情!讓柳綠陪我挑選吧!”
指明要柳綠,莫不是上回柳綠通風報信,甄氏便打心眼兒裏感激柳綠了?水玲瓏又想起王妃在燈會上也問起了柳綠的情況,似乎她們都很關注柳綠。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倒爾後,雲淡風輕道:“柳綠你陪二夫人去抱廈。”
“是。”柳綠硬著頭皮福了福身子,滿背冷汗,該不會二夫人猜到她撞破了四小姐和安郡王的醜事,打算找她對質一番的吧?
甄氏帶著柳綠去了抱廈,東選西選,挑了差不多三、四十張,柳綠和流珠兩人的懷裏都塞滿了。
真……不客氣!
大小姐統共隻買了六十張,其中十張是打算給太子府送去的,二夫人倒好,一口氣拿了大半!
枝繁的臉色不好看了。
水玲瓏淺淺一笑,等諸葛鈺回來再上一趟街便是,拿都拿了,動氣不值當。
甄氏又道:“我挑多了些,麻煩柳綠替我跑一趟腿兒了!”
柳綠哼了哼,又把她當苦力!
水玲瓏挑了挑眉,頗為不解地看了甄氏一眼,甄氏被看得頭皮一陣發麻,趕緊帶著柳綠出了墨荷院。
枝繁皺眉道:“大小姐,奴婢覺得二夫人怪怪的……她的湘蘭院和郡王的慶惠軒用得著那麼多年畫?”
“想知道的話,待會兒等柳綠回來,你問她。”水玲瓏笑著說完,埋頭繼續看話本。
清幽院內,冷幽茹泡在浴桶裏,闔上眼眸,一言不發。
水已涼透,而今是初冬,屋子裏哪怕燒了紅籮炭也仍舊有些寒意。
喬媽媽急了,苦口婆心道:“王妃你這是何苦?一次小小的意外而已,真沒什麼!你不過是摔了一跤,而太子殿下剛好扶了你一把!旁人誰也不敢亂嚼舌根子的!您放寬心吧!”